马车的香气比梅花还香,江暮归抱着没了热气的香炉子,从帘间瞥见一缕紫色华服。
难不成李修已经回来了,还是他根本没走?江暮归默默掐算时间,“□□”三个字在嘴里滚了又滚,还是不大敢喊出来。
“江小娘子,好久不见。”
红色灯笼皮黯淡了雪地上的月光,他的脸半明半寐,浅浅的红光被深不见底的瞳眸收了个干净。
“奕王殿下。”
“等人么,随着本王一起走吧。”
江暮归后退,温声拒绝:“我等我阿兄。”
奕王撑着眼尾,玩味道:“等张御史?难道你就不想见见谢相么?”
“谢相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民女不会不知好歹地给他添堵。”
“那他想见你你要见么?”
“不见。”
江暮归拒绝得十分干脆。
之前玩归玩闹归闹,关系亲近些还能用商讨正事掩饰,如今人要成亲了,分寸更得拿捏好。
这是广德帝最小的孩子,母亲又是贵妃,兄长是奕王,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也许就是成亲那天头上戴的重冠。
他满意地看着江暮归,此女子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低贱的身份不配和他妹妹沾上一根头发丝的关系,再次邀请道:“那他要见你你也不见?”
“不见。”
江暮归退得越来越远,此时满腹的委屈,心想她的阿兄怎么还没来接她啊。
一个多的字她都不敢说,怕在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怕这会儿被人欺负的委屈一张口就暴露无遗。
奕王打定了主意,非要带着江暮归走似的,“为何?好歹朋友一场,除夕团圆饭都不肯吃吗?”
“殿下和谢相有自己的家人,我就在这儿等我阿兄来。”最后几个字已经有点哽噎,她垂眸,气势从没这么薄弱。
明日才是真正的除夕夜,圣人定是要在宫中摆宴热闹一场的,不然怎么轮的上她和皇亲贵胄吃团圆饭。
“你跟我走,自然就能和你阿兄吃上团圆饭。”
江暮归猛地抬头,眼泪生生给倒流下去,被水润过的眼睛风一吹就疼得胀人。她咬着唇,上了奕王的马车。
来到这江安楼,到处都是熟悉的景象,可江暮归却倍感陌生。江暮归闷闷不乐地打趣,“奕王殿下还没换名呢?”
“有人不让换,我不得不从。”
一路被羁押着走,适才马车上浓郁的香薰这会儿才开始反胃,江暮归头晕乎乎的,看奕王指着她面前那把椅子道:“请。”
正好腿软没力气,在浮白阁上
“江小娘子算术学得好,江安楼这些来的账理得清楚?”
“每年的账目殿下不是都看过么?”江暮归人累了,说话也不像以往那样脱口而出,“赚了多少,花了多少殿下该运筹帷幄才对。”
“可这江安楼的账却有人比我还运筹帷幄啊。”奕王愠怒,睨她。
她就知道奕王找她没憋好屁,受制于人,还得恭恭敬敬地问句:“我阿兄呢?”
“对,就是你阿兄,把本王的账查得很清楚啊。”
“殿下说什么,我听不懂。”
“有人能听懂。”
话音刚落,只见谢渡款款走来,沉稳端庄不似当年,其蜕变如蛹化蝶。
江暮归不敢直视谢渡,从余光感受到的身量中,他好像又变宽了点,压迫感又强了点。
率先进入江暮归视线的是谢渡的手,拿着一沓账本,轻轻地放在桌上,“不和我打个招呼么?我都瞧不见你今日涂的什么颜色的胭脂。”
该心虚的明明是谢渡,江暮归没由来地短人一截气势。
“谢相请坐。”不服气地抬头,对上谢渡的眼眸好像要被一汪深潭吸入湖底,万千的光线在里变幻,就是看不出一点门道。
变化太大了。
“好久不见谢相,变了许多,果真是要成亲的人了,恭喜。”
“我每日和你阿兄在朝堂上见,偶尔也见到你接他,你却是没怎么变。”
“谢相明明见着我了都不愿意和我吃个饭,小气。”江暮归故意把话说得刻薄,以为这样就能让气氛和从前一样。
谢渡道:“你兄长那么不待见我,一见我看你就跟鸡见了黄鼠狼,我上前不了半步。”
“我……你们的事我不了解。”
“他有个好妹妹。”谢渡笑盈盈的,目不转睛盯着她,细碎的雪和着烛光掉在深潭里,“帮了他许多。”
江暮归道:“二位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吧,用不着在这儿阴阳怪气我,他还在等我,我还是要回去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