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谅仍不太放心,叮嘱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景盼旋领命而去,姚谅独自坐在盐场高处,望着波光粼粼的晒盐池。
这段日子天气一直不好,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海风带来咸涩的潮气,谈康盛匆匆赶来,“公主,刚刚收到京城急报!”
姚谅拆开密函,脸色骤然一变。盛闻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倭国舰队已至登州外海,速带先太子妃回京,不成则杀之!”
福州至登州的海程不过三日,倭国舰队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绕过福州水师,直入登州?
沿海倭寇四起,盛闻未给姚谅一行人银钱资助就是打着让他们打劫海盗,黑吃黑充实自己钱包的念头。
沈阳羽带着水师这些天昼夜不停,在福州近海将小规模的海盗尽数剿灭,竟完美地避开了东瀛派往登州的所有的船队?
要不是东瀛人已经对大雍近海了如指掌,姚谅在脑中略一想,这只有一种可能了。
东瀛人从陆上取道高丽,从高丽半岛上向登州而去了!
“谈大人,立刻备船!”姚谅霍然起身,“我要即刻出海。
谈康盛一愣,“公主,此刻出海怕是...”
"来不及也要去。"姚谅将密函塞回袖中,“他们要先太子妃和皇长孙,绝不能让其落入敌手!”
谈康盛匆匆返回府邸,其夫人融修宁见他面色匆忙,忙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
两人多年夫妻,十分默契,融修宁将挡雨的斗笠蓑衣递给谈康盛,“这突然是怎么了?”
“倭寇北上往登州去了。”谈康盛戴上斗笠走进雨幕,“平阳公主认为先太子妃与皇长孙迟迟不现身,恐怕已经被倭寇的奸细带走了。”
“这…”融修宁咽下嘴边的担忧之意。
“夫人不必送了。”谈康盛道,“家里就交付给你,我不日便回。”
“我也要去!”融修文追着姐夫赶来,却只看见谈康盛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你去什么?”融修宁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老老实实看家。”
暴雨如注,入夜后的海浪裹挟着不知哪艘倒霉船只被越发凶暴的海浪拍成了的碎木片,打在船舷之上。
姚谅单手按住腰间的尚方宝剑,另一只手将湿透的塘报凑近烛火。
塘报从福州知州庄正业手中送来,在这种天气都要送到她的手里,姚谅一时难以揣测他此举的意图。
这意图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的。但具体怎么不好,却值得推敲。
“梅花礁发现倭寇船队,已着盐运使司速调丁壮协防。”
“签发时间是丑时。”
姚谅闭上眼睛,梅花礁因形如梅花而得名,在他们如今方位的西北方向,已经出了福州境内,属于越州了。
“这风向…”谈康盛皱紧眉头。
姚谅调整了一下指南针的方向,她抬头看着桅杆上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晃的气死风灯。
此刻若真有船队出现在梅花礁,必然是逆风航行。
烛火在雨夜里明明灭灭,丑时签发的塘报,此刻已近寅末,从越州梅花礁到福州海域的船程需两个时辰,而庄正业的人却能在暴雨中准时将塘报送到颠簸的船头。
这绝非巧合。
“谈大人。”姚谅问道,“福州盐运使王仲达已经伏诛,那若想调越州盐运使司的丁壮,此时应该如何做?”
谈康盛低头沉思。
越州与福州分属两浙,盐运使司的调令需经都转运盐使司盖印,而庄正业作为福州知州,根本无权调动越州丁壮。
“虚则实之…”谈康盛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用越州的虚兵,来堵福州水师的实路?”
“逆风行船至梅花礁,需耗三个时辰。”桑俊良道,“而从福州直插登州的海路,此刻正借西南风,快船只需一日夜。”
姚谅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庄正业这招用得狠。
“倭寇出现在梅花礁”的消息已经递到平阳公主手里了,如果她不分兵救援,或是因为逆风拖慢她东进的速度,再或者是算准了她不敢赌这塘报是真是假——
若梅花礁真有倭寇,越州防线失守,她便是坐视国土沦丧的罪人!
她本就是个如空中楼阁的平民公主,这个罪名砸下来对姚谅来说是致命的。
“公主。”谈康盛亦想明白了这个可能性,“庄正业是在逼我们分兵。”
一部分人去登州追先太子妃与皇长孙,另一部分前去越州阻击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