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古老的陵墓深处,时间与尘埃仿佛凝固。已经成为某种非人存在的神明弥漫开来。亚力克希娅跪在祂面前,身体像被晨雾浸染的绢画,正一寸寸变得透明。
“我的孩子……”亚力克希娅的声音带着沙哑,伸手抚摸安德薇娅的脸颊。安德薇娅伸出祂的手,那手已非血肉,轻轻握住了母亲那如上好玉石般莹润的手。
没有血腥,没有撕扯的声响,只有一种无声的消融。安德薇娅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亚力克希娅的身体在祂的触碰下,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痕,丝丝缕缕地化开。
亚力克希娅没有挣扎,没有恐惧。她只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用那双眼眸,始终一瞬不瞬地、深深地,注视着她那已非凡人的孩子。
某种丰盈的情感再度回到了祂身上,是祂成为神明后早已遗忘的、属于“人”的厚重。这感觉如此强烈,如此真实,几乎让祂沉溺。先是胳膊,然后是亚力克希娅的身体,最后是她的头颅,在消融前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她的孩子。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那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祂神智的痛苦,似乎已经离祂而去。祂吃掉了亚力克希娅,亚力克希娅作为仙灵遗民最后也是最纯净的生命本源,主动地、完全地融入了安德薇娅的神性之中,成为了祂力量与存在的一部分,也带回了那份被遗忘的、属于“安德薇娅”而非“神明”的厚重情感。
这位古老的仙灵的遗民,主动地、完全地融入了安德薇娅的神性之中,成为了祂存在的一部分。融合的最后一点光芒消散后,一点极其纯净、闪烁着温润月华般光辉的蓝色光点,从融合的中心轻盈地飘出。它像是最小的萤火虫,又像是一点凝聚的星辰。这光点在这方凝固的空间里盘旋飞舞凝结成带蓝色尾翼的仙灵,带着亚力克希娅最后的灵性与气息,留恋地绕着安德薇娅盘旋了几圈。
安德薇娅呜下意识地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拢住那点盘旋的蓝光,却怎么也拢不住。
祂呜咽着,“玛特尔……”
“亚力克希娅····”
为了不让自己彻底迷失在神性与深渊的漩涡中,安德薇娅建立了深渊教团。霁月看过去,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塞莱斯特、阿蜜莉雅、伊莲恩,以众生的意识为锚点,试图锚定自己,让自己保持理智,不被深渊完全侵蚀。
然而,加入深渊教团也意味着他们要忍受深渊的侵蚀,即便有阿索斯物质的存在,一旦接触深渊,被污染的过程便是不可逆的,最终很可能会沦为丘丘人那样失去理智的怪物。
尽管有了阿索斯物质作为防护,但深渊的侵蚀如同剧毒,一旦沾染,就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这种污染会缓慢地扭曲他们的身体和意志,过程不可逆转。最终,他们的身体会变得佝偻,长出毛发,意识会逐渐模糊、退化成野兽,彻底沦为丘丘人那样的怪物。
“艾薇拉,真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投影,在那来自过去的画面消失后,慢悠悠地开口了。
霁月转头,看向那道虚幻的身影:“所以,坎瑞亚这次时光之环,是你设计的吗?”
“艾薇拉,你长大了。”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重锤敲在霁月心上,让她鼻尖一酸,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洛里安和你应该有着某种联系。按照原计划,是不是等我醒来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会像个普通的孩子那样?”
霁月想起来自己最初醒来时的画面,在璃月地下室里的召唤仪式,“洛里安想要再次唤醒你,但是却意外将我召唤了出来……”
“是的。”安德薇娅的投影蹲下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霁月,“你所有的疑问,我都会为你解答。”
“那你……”霁月话还没说完,安德薇娅就摇了摇头。
“无论是我,还是谢晚意,从某种意义上,都已经不存在了。”虚幻的身影声音平和,“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你面对的,可能就是真正掌握法则的神明了。”
是神明而不是人,霁月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霁月,”安德薇娅微微侧头,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对于死亡,无论是我,还是谢晚意,都早已不再恐惧,甚至……是求之不得的归宿。”
投影伸出手,冰凉的指尖仿佛带着一丝真实的触感,轻轻拂过霁月脸上的泪痕。祂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就像一个母亲看着即将远行的孩子。祂轻声讲述着一些霁月童年时的趣事,声音温柔得像月光下的低语。她们就这样静静待了一会儿。
“现在,回去吧,”安德薇娅的声音渐渐缥缈:“回到人的国度去。”
“可是……可是……”霁月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即将消散的身影,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告诉旅行者,”安德薇娅最后的声音如同叹息,“我在坎瑞亚,为他们准备了一份礼物。”
霁月知道那份礼物是什么——是那颗蕴含着新生的世界树种子。
霁月哭得浑身颤抖,肩膀不住地耸动,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眼前安德薇娅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星光,彻底消散。极度的悲伤和一种灵魂被抽离般的空虚感席卷了她,让她感到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