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避嫌了?”皇上看着他。
“你与她,同处一室,一起用晚膳,一起谈笑游园,你给她穿鹤氅,你与她下棋。”他的声音激愤起来,“你避嫌了吗?”
“朕与如锦在一起,为的是等你现身。”皇上抬头逼视着他,“你不是早就来了吗?为何迟迟不出来?你害怕了?”
“我再不现身呢?你要在她房中,过夜吗?”他的问话刻薄而歹毒。
“朕将如锦视作妹妹,问心无愧。”皇上云淡风轻说道。
他一声嗤笑:“你这么大年纪,也玩哥哥妹妹,的把戏?”
皇上皱一下眉头:“你又如何呢?得到如锦这样好的妻子,都快一年了,你一直在她面前装傻,你将她至于何地?”
他顿住,看向傅锦,傅锦别开头没有理他。
他抿一下唇,挑唇笑道:“我不装傻,然后呢?等着你杀了我,让她做寡妇吗?”
“做寡妇还能再嫁,一个傻夫君,即便陪伴身旁一辈子,又有何用?”皇上也开始刻薄。
他气道:“我装傻,是因为谁?”
“不是因为朕。”皇上声音也大了些。
“你做皇帝前,是因为仁宗,他枉为人父,因为我母亲,她胆小懦弱,因为太子,嫉贤妒能。”他大声道,“你做皇帝后,都是因为你。”
皇上咬牙道,“你可以告诉杨长史,可以上奏,求朕放过你,你一直不肯低头,是不是还在奢望夺回江山?”
“谁稀罕你的江山。”他一声冷笑,“我如今,只求两不相扰。”
“你想装傻就装傻,你装不下去了,就想要两不相扰?”皇上也是一声冷笑,“要不是你装傻,朕怎么会莫名其妙做了太子?自从住进东宫,一切身不由己,被逼着娶了厌恶的女子,还一娶好几个,被逼着进上书房,学着如何做一名君王,还没学明白,先帝就驾崩了,朕内外交困,咬着牙撑了十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可是又如何?只有回到惠王府,方能有片刻安宁。”
“拥有了江山天下,还想要安宁?你也太贪心了。”他嘲讽道。
“这一切本该你来承受。”皇上说道。
“那你还给我?”
“你有这能耐吗?”
“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
“怎么比?”
“你会什么?”
“现成的棋盘,下棋。”
“好。”
他总算坐了下来,他与皇上面对面,开始行棋步局,二人慢慢安静下来,一言不发专注对弈。
傅锦坐了一会儿,起身来到他面前,他立马察觉,抬起头抿唇看着她。
她伸出手,他小声问道:“阿,阿锦,你,你要,做,做什么?”
他结结巴巴,战战兢兢的。
傅锦不为所动,一张俏脸紧绷,依然伸着手。
“她让你把剑给她。”皇上头也不抬说道。
他犹豫着,傅锦手又往前伸了伸,两眼直盯着他。
他老大不情愿将剑递了过来,傅锦接过宝剑,拿着进了卧房。
他慌忙起身,皇上依然头也不抬:“里面有人侍奉,放心吧。”
他坐了回去,不时回头张望。
“她这些日子身闲心苦,已是心力交瘁,让她安生歇息。”皇上说道,“你专心下棋,可别输给朕。”
“我不会输给你。”他冷哼道,“这二十三年,我有用不完的,空闲,只要感兴趣,都会做到最好。”
“纸上谈兵。”皇上冷嘲热讽。
“你也没,上过战场。”他反唇相讥。
“下棋。”皇上摆摆手,“下棋不语,真君子。”
“君子能,做得了皇帝?”
“装傻也不能算是君子。”
二人齐说一声闭嘴,陷入静默。
一局棋下到凌晨,福王险胜,皇上气得咬牙切齿:“朕年纪比你大,精力不济,若不是撑不住打个盹,岂能让你赢?”
福王不语,只是冷笑。
“说好的先文后武,你怀抱宝剑有模有样,看来颇有身手,来吧,到庭院中比剑。”皇上起身说道。
“你不是老了吗?撑得住吗?”他也站起身。
皇上豁然回头:“朕是比你年长,长你十七个春秋,你三岁那年,朕听说行宫里有汤泉,曾专程去往东都,进到汤泉宫的时候,水面上一个孩子仰面躺着,他看到朕,一个翻身从水中游了过来,跳到岸上抱住朕,喊了一声父亲。”
皇上说罢,嘲讽看着他。
他倏得涨红了脸,飞身从皇上身旁掠过,跃上回廊跳入庭院,回过头抿唇看着他。
他的脸色恢复如常,他的目光清冷脸罩寒霜,声音淬了冰一般说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