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灿礼开口提醒她:
“文文,别出神了,我们回去吧。”
思绪被打断,贺予文跟着动作,脚步很慢地走着路。
她想开口同裴灿礼说些话,但此刻说再多也只是平添负担,便也只是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地用余光看他。
裴灿礼想到什么,转过头同她说话,两人正好对上目光。
“再过一月多就是我们约定好的日子,到时候,希望你可以喜欢这份礼物。”
下个月,就是何襄理口中货船开往沪市的日子,这份约定注定要作废。
但贺予文还是掐紧掌心,努力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点头说“好”。
王英英,沪市,船,裴灿礼。
本来只有前三个,但她的生活轨迹里多出个裴灿礼,思考时便也不假思索地出现了他的名字。
心中有一根绳在拉着,一边在大力地拖着向前进,一边又无意识地往后撤。
王英英,沪市,船。
贺予文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路边有个卖糕点的小摊,裴灿礼问她要不要吃,贺予文刚点下头,他便脚步轻快地牵着她走过去。
简单的白色糕点,用油纸装着,裴灿礼接过了递给她。
糕点很软,递过来的时候掉了细碎的渣在西装上,裴灿礼只是用手轻拂开,又拿出手帕在外垫着,十分贴心的做派。
平日里见怪不怪的做法,今日却让她感到烦躁。
贺予文接过糕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手帕边角。
“其实不用这样费心了。”
她话说得轻,不自然地透着些局促。
裴灿礼盯着她看。
贺予文没抬头,感受着面前投过来的目光,正打算转移话题,视线里却新出现了一只手。
她抬起,望着裴灿礼,空着的手搭上他掌心。
“那下次换文文给我准备礼物吧。”
贺予文现在撒谎已经很自然了,哪怕她即将要走,哪怕她要丢下他,哪怕她不会去买礼物。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相碰的手握紧了,裴灿礼看着她笑,眼里布着期待。
……
回到家门前,贺予文手里的糕点已经吃完,她挥手同裴灿礼道别。
裴灿礼今日在门口停留久了些,临别前,贺予文盯着他背影,不知不觉看得入神,直到对方转身看过来,她才想起进门。
天色有些暗了,今晚便是交易的时刻。
贺予文从床底翻出来钱,又藏了把掌心大的小刀以防万一。
她并没有十分想要的货物。古董、珠宝、摆饰,何襄理的船上无非就是这些。
哪怕她换来了多贵重的东西,也只能自己摆着用,不方便典当换钱。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达成合作的信物。
贺予文简单吃了晚饭,天色已经全暗,她收拾着出了门。
到了码头,等了许久,何襄理才出现。
只有他一个人,和一艘小船。
贺予文坐过去,保持了一定距离。
她递过去一块钱,何襄理随意地接过收好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贺小姐想要什么货物?快些决定。”
贺予文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手表,心里有了主意。
“我要一块你这样的手表,最好新潮些的。”
何襄理点点头,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小船。
“我这船上倒是有些新款的手表,但女式的款式不多,戴着或许不太合。”
贺予文摇摇头,“我要男式的。”
何襄理转回头,稍有些惊讶,很快又想到什么,平复了表情,带她走过去船边。
贺予文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袖子里藏着防身用的小刀。
何襄理拉出来个小箱盒打开,里面是十多款手表。
“你挑挑看吧。”
见贺予文走近了,他便自己走到旁边,背对着人站定,时不时地察看四周。
贺予文原先只想随意挑个货物,便快快回家。
但看见何襄理的手表时,她却突然想到自己今日许下的承诺。
她答应了裴灿礼,下次换她来准备礼物。
她骗了对方那么久,临走之际,还是想补偿他一次。
贺予文挑了半小时,比她预想的要久。
最后选出来的是一款银色的手表,表盘镶了很少几颗的碎钻。
看着不算花哨,也不算普通。
她下意识想象了下,对方戴上手表的情景。
最先冒出的,却是裴灿礼今日看着她笑,满眼期待的表情。
他生了张好看的脸,又作出这副表情,大致回想着的时候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贺予文愣了一瞬,莫名觉得荒唐。
原先的计划里,裴灿礼是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
现下却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在意裴灿礼。
她拿着手表出神,何襄理在这时转过身来。
见她拿着手表,他问:
“挑好了?”
贺予文点头,将手表放进口袋。
“说好了,下个月带我一起上船。”
何襄理应声,走近船边将货物收好,贺予文看着他动作,便很快地跑回去。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跑,大口喘着气。
分不清是期待还是跑步的缘故,但心确实跳得很快。
终于跑到了家门前,贺予文停下来平缓呼吸。
隔壁不远,就是裴灿礼家。
贺予文看过去,夜晚的裴家很安静,大门关得牢实。
方才跑步跑得太久太快,她出了不少汗,喘气时眼眶都变得湿润。
但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能去到沪市找小妹,她如释重负,还生出些庆幸。
贺予文从口袋里掏出手表,低下头看。
突然站停的动作,让她喘气时更是接不上气,眼眶也更是湿润。
至少最后,还是不算全骗他的。
贺予文难得地很开心。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