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琪立即上网寻找跟自己相似的案例,以便了解普遍的赔偿额度。
她发现,哪怕一些声名显赫的大腕在被人使用剧照之后,索赔的金额尽管很大,但最终判赔结果差不多就是每张照片几百块,最多上千。
对方要价离谱,不等于法官会支持。她心里有了谱。
她又赶紧托人帮忙,得知电影剧照所属的项目本身也有很多麻烦事儿,称得上票房惨淡,官司缠身。
原告出演其中的女二号,在感人的化妆技术加持下,本人和剧照简直判若两人。
但这一点,并不能成为被告反驳的证据:再不像那也是她本人。
所以侵权这事确凿无疑,无非是狮子大开口不合理。
她又联系公司网站的托管方,发现网站上其它文章都没有什么浏览量,单单就是出事的这篇阅读量一直在涨。
从刚上线,到对方起诉时,中间仅有四个月,阅读量已超百万。
这在互联网才刚起步的年代,对于一家不知名的企业网站来说,是非常不正常的。
特别是公司其它的文章,浏览量都不过百,连头版头条都没超过一千。
隐藏在频道里、最不起眼位置的新闻,点击却有百万?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有人在背后故意刷帖、转载,不断增加这文章的曝光量,然后才有了讼词说所说的“影响恶劣,后果严重。”
但你没有办法能证明对方是在恶意转载、操作浏览量。
夏志琪早知道有人会为了钱居心叵测,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算计。
图财还是整人,她也不清楚。
回想自己来北京的这几个月,真的不至于和人结仇至此啊!她为此失眠了好几天。
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上面,她只能朝潘国良表态是自己的责任,就算输了天价官司也不会让公司出钱。
潘国良忙说:“钱倒好说,我宁可赔了钱,也不想公司输得太难看。”
抢地盘的节骨眼上,把自己名声搞坏了确实不明智。夏志琪压力更大了。
也不知道陆仕辉从哪里得来了消息,托姜总带话给她,大意就是有可能是鸿辉牵连到了她,这180万他能付。
夏志琪吓了一跳,连忙对姜总表态:“不不不,这不仅是钱的问题,我可不想被对方敲竹杠,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是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得去打一场硬仗。
那么接下来,就是针对对方的诉求,争取把赔偿额度降下来。
夏志琪为此见了好几位律师。
有人认为可以把赔付打到三折,还有人觉得可以谈对折。反正没有一个律师敢打包票。
因为谁也不知原告持有的证据是什么,有多少。
夏志琪忙了几天,得到的结果都不利于她。
她决定再见最后一个方律师,据说有打肖像权官司的经验。
和对方沟通了案件的全部,合同也签了,可看见律师辛苦准备的那些材料后,她又总觉得力度不够。
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夏志琪不是专业人士,她仅凭借多年的职场本能认为凭一些粗浅的准备,眼前的律师多半干不过京城大律。
人家既然开了这个头,就是打算咬下来一大块肉,不是没事儿来和她逗着玩。
除非她也找个京城大律,可又没必要。
那天她从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出来,真是疲惫到了极点。
人只有在遇到麻烦时,才会怀念平静无忧的生活。
她默默地看着昏黄的街道,认为接下来要做的是延后开庭时间。
起诉书寄来的时候,距离开庭只有8天,根本不够准备应诉。
问题又来了——无论任何案件,不管原告还是被告,对于案情有任何问题或诉求,都只能反复拨打主审法官办公室的座机沟通。
打3、4遍电话能接通就已经是运气好了,有时遇到他们开庭,一整天都有可能无人应答。
即便接通,也只能联系到书记员,想要和法官电话沟通,更是绝无可能。
因为书记员们绝不会透露法官的私人手机。
说来也巧,恰好办案书记员打来电话找她确认开庭时间,夏志琪立即提出延后开庭,要求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准备应诉。
书记员说会帮她传话,没多久,法院那边就表示同意了。
2002年的春节是2月份,看样子要节前开庭,赔付额度控制好,她就能过个好年。
否则她就得准备好巨额款项,年都过不安生。因为手上没有那么多现金,智邦账上也没有,真到了那一步,她只能卖房或者借款了。
夏志琪安慰自己:不至于。
接下来她开始配合律师,搜集答辩状需要的材料。
其中一件证据,需要企业网站托管的平台出具,她拿到后再接递交法院。
哪知道东西送到后,书记员联系她说没有找到,快递倒是显示了签收。
夏志琪催了几次,又总是联系不上书记员。
重要证据缺失的话,再索取一份需要走流程,非常耗时。如此一来,开庭难免被延迟到春节后,所有的计划都打乱。
夏志琪无法接受也不能理解,因为法院东西找不到,竟要耽误案件进程半个月?
她联络书记员无果,不顾赵律师的劝阻,决心去法院信F办投诉。
一个特别冷的冬天下午,在法院信F办,她用工作人员的内部座机,拨通了张法官的电话,第一次有了和对方通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