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条悟身上赖了太久,她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随后坐好。
“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需要习惯依靠灵视来生活……最起码也要依靠灵视战斗才行。我不想被因为失明而被羂索杀死。”
“你的灵视大概能到什么程度呢?”
百穗挠挠头。虽说为了安慰家入硝子她说了大话,但其实她的灵视完全不是能够代替肉眼的程度。
“只能看到活物,不过因为灵魂不会被地形限制,所以地形什么的就不太行了。”
之前在墓地里,百穗经常能看得见在地面以下的灵魂。“如果是土壤或者湖泊那种自然地形倒也好,地面下的灵魂会比地面上的要多,所以可以用来辅助判断,不过在城市中,水泥地面里的生物都被杀死,就比较难办了。”
五条悟没吭声。
百穗这简直和全盲没区别,竟然刚刚还能在硝子面前说出那种大话。
百穗也知道自己刚刚是夸下了海口,有些害羞,脸也红了。
“总之,让我先试试吧。我总不能真的一直躺在床上等人来杀我吧?”
五条悟只好答应她,不再坐在床上,而是站在床边,给她腾出下床的地方。
于是她准备下床。
她应该要下床的,可是她只是掀了一下被子,就一动不动地顿住了。
该从那边下床才能找到鞋子?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竟然就把她困住了。
一种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截然不同的困惑一下子罩住了她,恐惧感随机上升,她觉得自己要完了。
她变成一个连自己的鞋放在哪里都找不到的笨蛋了!
百穗从床边伸手向前一捞,正好抓住五条悟朝她伸过来的手。“我不会真的会因为这种原因就随便被什么人杀掉吧?!”
“不会的啦,不是能看见灵魂吗?”五条悟安慰着她,心里也有点发愁。
之前去医院的时候他一直紧紧地扶着她,要是一松手,她恐怕就会立刻摔跤。
她默不作声地抓着他的手,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随后抬起头,语气听起来严肃又认真。
“悟,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让禅院直哉坐牢了,我想直接杀了他。”
“可以,我带你去吗?还是说让杰把他送过来?”
五条悟知道她即使这么说,也不会杀掉禅院直哉。
可五条悟是认真的,他真的觉得可以禅院直哉是可以杀掉的。
百穗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抓着他。
她这才第一次为自己的失明感到害怕。
她该怎么办啊!
“我……”她只吐了一个字,眼泪上涌,于是突然松开抓着他的手,几乎在一瞬间就把自己当成一个饺子馅包进了被子里,随后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
被子里传来了很克制的抽泣声。
五条悟知道她肯定会经历这么一个流程的。
不管百穗看起来多么坚强,又是多么不在意,可是她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依靠了十八年的眼睛就这么坏掉的事实。
“……”五条悟又在床边坐下来,用胳膊轻轻地拢她。于是这个饺子就主动靠住他,一耸一耸地哭泣着,随后从饺子皮里伸出一只苍白的、像女鬼一样的手。
他把纸巾递到那只手上,那只手于是又慢吞吞地缩回饺子皮,随后饺子皮里就传来很细的擤鼻涕和擦眼泪的声音。
大概十分钟左右,她又把手伸出来,苍白的手心里带着几个濡湿了的纸团儿。
五条悟把纸团拿走,给她放上新的干净纸巾,那只手又抓着手里的纸巾缩回去。
又过了十分钟,她猛地把被子掀开,动作大得差点打到五条悟的下巴。
她最后一次把纸团儿递给五条悟,眼睛肿得通红,脸上带着一点没有擦干的泪痕。
“我好了!悟!谢谢你,我好了!”她故意要给自己打气一样喊着,抿着嘴从他身上爬起来,随后把自己的头发飞快地扎好,看起来干劲满满。
五条悟知道她没好,她只是忍住了,只要他再随便说一句话,她就又会哭出来。
因为她的眼睛可是看不见了啊。
她的眼睛是那么小的两个泉眼,难道只需要流二十分钟的眼泪,就能把装满整个身体的悲伤给流尽了吗?
于是他就不说话,只是把纸团扔进垃圾桶。
“悟,我的鞋在哪边?”
五条悟把她拉到正确的方向,她穿上鞋,站起来。
常识告诉她周围有很多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撞上去,可是眼前又只是一片黑暗。
除了脚下踩着的这块地面之外的地方都是万丈深渊。
哪里是安全的,哪里是危险的,她完全判断不出来。
她被自己困在了原地。
可是她不打算再哭了,紧紧地绷着脸,还是打算迈出一步——就算有可能会摔跤,她也得迈出那一步才行。
她要活下去,她要和时间赛跑。
她要杀了羂索。
“毕竟是第一次,还是我来帮忙吧。”五条悟看出她的窘迫,伸手扶住她。
百穗抿抿嘴,没有说话。
左拐,右拐,出门,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充满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