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州看了眼已经垂至墙头的夕阳转而问道:“都这个时辰你们不回家吗?你们不回的话我就先回了。”
宋淮州一下子给众人问住了,这修复的事情还未彻底结束,难道宋淮州一点都不着急吗?
结果宋淮州真的很坦然的就走了,徒留一院子的画师面面相觑,最后耐不住也忐忑的离开了。
待肖像馆的门被关上后,宋淮州抱着胳膊打量着巷口相继离开的画师们,最后一个助跑翻进了院中。
刘宾的桌案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唯有圣武皇帝的画还挂在原处,因刘宾未发话,谁也不敢去动他,宋淮州把刘宾的椅子转过来,就这么直直的看向这位传说中骁勇善战,凭借一己之力攘外安内奠定大梁世代安稳的英明君主,宋淮州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整个画院都静了下来,宋淮州才翻墙出去。
距离皇上去太庙祭祖不过五天,而他们肖像馆要提前两天将所有修缮后的帝王图全部送至太庙中,现下只剩下三天了,画师们经过圣武皇帝画像时腿都要软了,他们由一开始集体抗拒宋淮州转变为将希望寄托于宋淮州身上,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宋淮州却依旧不慌不忙,三位艺学又鼓起勇气走到了宋淮州面前,宋淮州下意识的问道:“怎么,又到了散衙的时间了?”
三位艺学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三位艺学嘴上没说什么,实则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他们知道宋淮州不靠谱,但没想到如此散漫,这大太阳正挂中间呢就开始说胡话了,感情这位宋待诏在这度日如年,时时就想着散衙呢。
三位艺学忙出口问圣武皇帝画像的事情如何安排,刘待诏病前未说明此事等等。
宋淮州听言叹了口气,好似才想起这回事一般,“你们不说我都忘了,许久未见刘待诏了,他病了我却未去看望一番,着实是有些不合规矩,这样吧,那画还是放在那,等我回来再说吧。”
三位艺学被宋淮州的话唬住了,等宋淮州人都走远了,三个人才反应过来,宋淮州这么一跑,截止日期就剩两天了!
现在他们只想跪着求宋淮州撑起这片天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即使强壮如牛的刘待诏也是撑不起半分力气赶去肖像馆了,大夫嘱托他莫要忧思过重,但是修复之事还未解决如何让他不时时挂心,这几日他是于清醒之时也愁,迷糊之时也怕。
待下人来报说宋淮州来探望他时,刘宾骤然多了几分忐忑更多的却是期待,他觉得宋淮州此时前来定是有了解决办法的,便赶忙着人将宋淮州请进来。
待看见那熟悉的官袍时,刘宾头一次感觉宋淮州这身独特的官服颜色可真是好看。
刘宾见了宋淮州就像是沙漠中渴死之人遇见了乌云一般,满心满眼的都在期待着能下一场瓢泼大雨,冲散这一切的苦难,于是一向威武雄壮的汉子一把抓住了宋淮州的手,满怀希望的说道:“听说你现在在掌管肖像馆,那画像的修复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宋淮州被刘宾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一考虑到刘宾现在的身体,宋淮州也不好把手抽出来,只能以示安慰的拍了拍刘宾的手背道:“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刘宾听言手上的劲头松了松,直接泄了力气靠在了床头,一直强撑的精神终于能舒缓几分了,下意识的哎呦那两声听得宋淮州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不怪宋淮州矫情,只是刘宾的块头配上那柔弱的劲,活脱脱像是鲁智深学着林黛玉偷抹眼泪,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刘宾缓了会儿关心道:“那你是如何修复圣武皇帝画像的?你和宫里要颜料了?还是你有旁的渠道?”
刘宾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好似生怕旁人察觉到什么一般。
宋淮州灿然一笑,“我没修复,这活我干不了。”
刘宾腾的一下就坐直了,结果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头一下子就晕了起来,眼看着要倒下去了,宋淮州赶忙扶住刘宾,然后宽慰道:“刘待诏现下就别关心别的事情了,好好养好身体就行了,你放心。”
刘宾一时心急却因眩晕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但是心里已经痛苦哀嚎了好一阵了。
宋淮州让他放心,让他放心什么?放心去死吗?难不成肖像馆真的要折在他刘宾的手里了?
现下宋淮州笑得越灿烂,刘宾心里越崩溃,感觉那阵子乌云带来的并不是大雨,而是没完没了的狂风,把他席卷至空中,吹的他上不去也下不来。
宋淮州从刘宾府上出来的时候不禁感慨万分,他没想到刘宾平日里看起来甚是强壮,结果今日没说几句话就晕过去了,幸得正好大夫来回诊,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刘宾脑门扎了一圈的银针,宋淮州决定回家就告诉他二哥当差时莫要太较真,过于认真就会被扎成刺猬。
距离上交画像还有两天,宋淮州刚走到门口就感受到了周围炽热的目光,三位艺学更是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宋淮州身后,就像他们平日里跟在刘宾身边一样。
宋淮州有些惶恐,这些人的眼神太过于热烈,叫他有些应付不来。
宋淮州将萧嘉仪的画卷好放至画筒中,躲避着众人的视线,结果这回叫艺学抓住了空子直接问道:“宋待诏,其他的画像大家已经修复完毕了,就剩圣武皇帝的画像了,您看如何安排呢?”
宋淮州手上动作顿了顿,心想还是没躲过去,待他将最后一幅画收好后,转头问道:“平日里颜料分发都由谁管?”
“都是由牛内官统一管制。”
宋淮州思虑片刻道:“这样,你们叫上其他三个院的待诏和艺学,一同前往牛内官那里,就说有要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