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个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时时刻刻以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何况像梅姨娘这种,时刻都能装柔扮弱的样子,很能成就父亲他那大丈夫的光辉形象吧。
或许,单单是凭借着这一点,梅姨娘就完胜母亲许多倍。
不过想来也甚是气人,男人偏偏受用这一套,丝毫不觉自己是否承受的住,那大丈夫的称号。
父亲最狼狈不堪的模样,母亲是见过的,更甚者,父亲的一切转圜之地,还是母亲拼出来的。
母亲以为自己,是和父亲是患过难的夫妻,自是不必过多言语,也是相互都能懂得的,可难就在于,父亲他不想懂得。
加之母亲并不觉得自己就矮谁一头,从不因为一些琐事被牵制,而去向父亲低头。
男人,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孩子,有时候又不能不去哄。
可是母亲不那么做,就恰恰,是这一星半点的态度区别,父亲的称便是偏向梅姨娘的。
不过,我也并不指望,只凭借这件事,就能轻轻松松的扳倒梅姨娘。否则,上一世,也不会那么多次,都在她的手里受尽折磨。
当然,父亲也绝不会,因为这后院历来就有的,争风吃醋的事,去大动干戈。
这种争夺感,有时会让他沾沾自喜,认为自己风流无比,惹得众人为他争风吃醋。
在没有完全撼动到,他自身利益的时候,他可以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隐藏起他那自私凉薄的本性。
“梅姨娘,纵使整件事都与你无关,可这丫鬟终究是你身边的,上边的人,如何做,下边的人,就会依葫芦画瓢。上行下效,平时也是母亲好性,不和你们多做计较,现在倒是愈发蹬鼻子上脸了。毁了母亲操劳半月之久所绣的绣品,何况,还是要送给县令太夫人的贺礼。”我立在父亲与梅姨娘中间,打断他们含情脉脉的视线。
这都什么光景了,还在这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我在心里暗啐一声。
“杜大人和父亲什么关系,姨娘肯定比我了解吧,往小了说,是下属与上司同僚的交际。往大了说,父亲明年的考核,可还抓在杜大人手里呢。偏偏这个时候,梅姨娘院子里的人,跑的母亲房里,弄出这一档子事,女儿倒要问问梅姨娘,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梅姨娘终于不再拿着帕子,梨花带雨了:“我竟不知道,如今大小姐的口才,是愈发的好了,竟是丝毫不像咱们之前的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大小姐了。莫不是,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了这些随意诋毁他人的话吧。”
母亲忍不住出声道:“梅姨娘,你可不要太过分了,府里嫡出的大小姐,也是你这等妾室,能随意诋毁的。我们虽是个小门小户,却也不能让你坏了纲常法纪。”
“我平时身子弱了一些,时常有些病痛,你便管着诸多事宜,还要伺候老爷,照顾众多孩子,知你辛苦,便对你时时忍让,现在看来,你是愈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母亲拿着帕子轻咳一声:“老爷,幸而此次我还有几幅绣屏可堪得用。虽比不上,被烧得那副精致寓意也好,但也比其他要好的多。只是,这梅姨娘当真是纵得有些过了。我现在身子骨也好多了,鹏儿就接到我身边养着吧。鹏儿也大了,不好再养到雅轩了,他以后也是要考取功名的,不好被人说是小娘养的。”母亲对着父亲轻笑。
我诧异母亲此刻说的,又觉得这也平常,母亲心思向来缜密,这一会子必然已想通了其间种种,我退到母亲身边,看着他们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梅姨娘想开口说些什么,哪料刚开口:“老爷···”就被父亲眼神压回去后边的话。
屋里一阵寂静,终于,父亲像是妥协了什么:“梅姨娘,回你的雅轩去吧,不要再生是非了,至于鹏儿,等你身子大好了也不迟,终也是要回去你那边的。”
“至于,这个丫鬟什么的,就赶出府去,若是敢乱说,想必你老子娘也不饶你。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父亲走之前看了我一眼,倒是让人不解,梅姨娘气急败坏,不顾李妈妈拉着,狠狠踢了绿珠一脚,才也风一般的走了。
绿珠也被李德拉着走了。
此刻屋里只剩我与母亲了。
母亲问:“这可是你做的局,引着那梅姨娘上钩的?”
“女儿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是那天出门听见她和李妈妈在那里谋划,这才想着,不如将计就计,让她们自作自受,倒是没想到这梅姨娘,这般巧舌如簧,几句话就推脱的干净。”
“你嘴倒是严的很,憋在心,也不怕长不高啊。不过,也是母亲的不是,让你小小年纪,就劳心劳力给我筹划。但是,容儿,母亲得告诉你,无论你筹划的多么缜密,有些事情,你也是预料不到的。有时,不仅让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甚至还要失去你原有最重要的。”母亲抚着我的头对我语重心长。
我仔细想着母亲话语的意思,重重的点点头。
可是,生而为人,谁又不是在算计中度过的,不论是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还是盛宠不衰的甄嬛,骄傲跋扈的华妃,甚至是怯懦不安的我,都得谨慎算计,才能保全自身。
不算计的人,终被算计的人杀死,那我为什么要忍气吞声,默默而死,纵使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报应不爽,我苦笑。
次日早起,洗净脸,母亲要给我脸上抹胭脂,我摇着头躲开:“母亲,我不要抹胭脂,像年画里的大娃娃,都让人笑话死了。”
“就你主意大,到时候看人家都涂,你可别哭鼻子,非要缠着我要涂胭脂。”母亲用手指,轻轻指了我额头一下。
母亲看着我衣裙,半旧不新,到底忍不住搂着我:“也都怪母亲,平时总不注重打扮,看你这衣服,小了,也旧了,早该做新衣了。我儿,长得本就温婉可人,若再做一水的藕荷色,或是蜜合色的裙装,可不要太好看。”说着又暗暗神伤。
我却不甚在意,纵使什么蜀绣,锦绣的绫罗绸缎,我也算见识过。华丽太过,反而却缺少人间气息,听说一匹布要几个技艺高超的绣娘,花费几个月的时间,针针脚脚全是心思,却不肯留白,总觉得穿着五颜六色的,与那乡下扮小丑的戏子又何如。
我笑着对母亲说:“年前,母亲曾经给我做过一身天水碧的裙装,绣着盘枝莲花的绣裙,穿过几次,下过几次水,但我却爱那个颜色,看上去就让人冷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