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康文帝笑着环顾席间,“谁还可胜此杯,为赵侯代饮一杯。”
众人面面相觑,嘿嘿哈哈应两声,却没人敢接。
赵缭不给皇帝面子,谁还敢给她解围。
明明问的人是康文帝,可鸦雀无声的回答,于皇帝未损分毫,却像是火煎着赵缭。
胡瑶已看明白了局面,也明白了为何皇后为何点名要喝自己酿的樱桃酒。心想赵缭杯中定是毒药,反正这酒名义上出自自己之手,若赵缭喝了有任何问题,为平悠悠众口,皇帝也不会饶了自己。
与其伤了赵缭,被皇帝当了枪使,可能还要连累李诤……思及此处,胡瑶目光一沉、心一横,登时站起身来,道:“陛下,臣妇愿为赵侯代饮这一杯。”
皇上当场变了脸色,皇后则是凤眸圆睁,急忙道:“维玉,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有身子的人,怎么能饮酒呢!”
“无妨。”胡瑶已经绕出桌子,径直走到赵缭身旁,伸手就要接过她的酒杯,“这酒是臣妇所酿,自知酒劲不大,饮此一杯无碍。”
“你疯了!”赵缭立刻躲过胡瑶的手,低低道了一句,已知自己在劫难逃,干脆端杯一饮而尽,任那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如刺猬般,生硬地滚入自己的咽喉。
在赵缭入行宫之前,虽不能带兵入内,但在行宫四周也部署了兵力。此时她只要打出信号,隋云期便会带人冲杀进来护主。
可是……
就算这杯是剧毒,死的也只有她一个。可要拼死一搏,固然潇洒无憾,只怕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若是真的时运不济,棋差一招,被按死在羽翼成熟之前,至今便是走投无路的地步,赵缭认了。
“这就对了嘛。”皇帝绷住的脸渐渐缓解开来,又看向正执杯看着赵缭的李谊:“七弟,你……”
还不及康文帝劝,李谊看着已将酒液吞咽尽的赵缭,也一仰头尽饮满杯。看似痛快,实则悲壮。
此时此刻,李谊根本来不及想这杯毒酒对自己的意义,他只觉得悲怆。
自入行宫来,赵缭被冷落、被荒废、被取乐。可他知道,她一刻不曾沉沦过,一刻不曾自我放逐过。
哪怕是她舞剑为贵女们助兴时,眼中的光都和宝宜城外,那个横枪立马,高呼“我乃崆峒赵宝宜”的赵缭无异。
可她的忍受换来的,就是这样赤裸裸的毒酒一杯。
如果这个世道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李谊愿意作为李姓贼人,给赵缭偿命。
哪怕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当然这些,赵缭都已不知情了。
这酒的药量着实惊人,吞尽它的那一刻,赵缭就已站不住,几乎是瞬间,就完全丧失了意识。
当她再睁眼时,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像是失了明,分明已经睁开了眼、看见了完全陌生的床帐顶,却还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游离世外。
而脑顶宛如大地开裂般的疼痛,仿佛一个能把她完全吸走的深渊,让赵缭明明已经感觉到身畔还有一个人,却也无暇顾及,只想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
可手臂的沉重,让她一下没抬起来,却因这微微一动,让赵缭对自己周身的皮肤,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与被褥里丝绸贴合的触感,有了实感。
更让赵缭瞬间清醒的,是她手臂外侧不远处,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
就似潮起潮落的浪头打来。
这时,赵缭耳畔传来一个碎玉一般沙哑的声音。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