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心中惭愧了?”周焕冷冷的声音将她从魂不守舍的沉思中拉了出来。
唐令如:“周焕,去闻仙台之前,我想先回趟蜀中,你这元神禁制……”
“我无碍。”周焕重重地抛出一块玉牌,叮地一声落在了她身前的石桌上,“你们方才聊得太过入神,连弟子玉牌掉了都不知道。”
唐令如定睛一看,桌上赫然是她那鹭香山最高等级的弟子玉牌。
方才与李梦瑶聊到了宗门事务,她嫌这玉牌外形太过低调,想着给它换个显眼的穗子,拿出来后竟忘了将它收入乾坤囊中,别在腰间走了一路,也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外头。
“你这是……在哪儿看到的?”唐令如有些吃惊地问道。
他忽然轻笑,眼底却泛起凉意:“我刚刚在屋外的草径上拾到的——仙门重地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唐令如:“…………”你刚刚拾到的吗?那是何时看到的拉拉扯扯?“是我大意了,以后会仔细留心。”
周焕眉毛微微抬了抬,也不知她所说的仔细留心是指哪方面。
见周焕不语,也不知道他满意没有。她轻咳一声,选择跳过话题,回到刚才商量的那件事。
“我刚刚想了想,你那些宝物还需尽快交回闻仙台,不如你先回去,待蜀中事情一了,我便火速赶回。”
周焕言简意赅回答:“好。”
唐令如正疑心他又变回刚认识的高冷模样后,他又语出惊人地开了口:“蓝知珩心思敏感、性子执拗,你那些辛秘既说不开来,有些情分,不如淡薄一些来的稳妥。”
唐令如思量再三:“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天下便无人知晓,我便像蓝姐姐一般守护他成长,待他撑起蓝家,我自然就可以功成身退。”
周焕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蜷,他想起方才神识探到的场景,少年欲藏还露的情态,分明将满腔的好感写在眼角眉梢,偏她还不知。
“傻。”他脸色又臭又暗,语调中似乎掺杂了一丝咬着牙的意味。
唐令如瞪着他的冰块脸,一时迷惘:“不是……我惹你了吗?”
周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指尖捏着一块宫廷制式的如意锁,金属质地的表面雕契着的暗红色凤纹。
唐令如细细看去,一道蕴含浓郁灵力的光芒闪入眼中,她不禁眨了眨眼。
“这是……”
“上回你在寒月龙潭牵制周溪时未施展法力,我这几日也不见那青鸾玉簪,便料想你失了运转聚灵阵的法器——这长生锁是高阶的紫金所炼化,会比那青鸾玉簪坚固许多。”
唐令如欣喜地要伸手去接,不料他却错身绕到她身后,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银链轻响间,他略带寒意的手指穿过她颈边垂落的长发,她兀自怔愣着,那长生锁已稳稳挂在她的颈间。
“好了,你试试吧。”他退后一步,语带鼓励道。
“哦,好的。”唐令如抬手抚上微微泛着痒意的后颈,旋即咬破手指,顺着那银色链条滑至心口那块长生锁上,缓缓注入神识。
几息过后,结契完成。她尝试着在指尖凝出法力,向虚空一指。
墨色的天幕上绽放出绚烂的银色花火,唐令如尤嫌不够,又加了几道红黄蓝绿各种颜色的法力,空中璀璨不断,恰如夜幕中盛放的春日繁花。
“周焕,好看吗?”唐令如转过头来,一对笑眼弯成新月,眸中却蕴藏星辉。
周焕一声“幼稚”哽在喉中,又快速地在胸腑间转了个弯,轻轻嗯了一声。
唐令如双手在胸前拍了拍,像是干了一番大事似的:“人间的烟花想来你已经百年未见了吧,我在庄家当丫鬟的时候,年年上元节都陪小姐放上几簇,那时可真开心啊。”
人间的烟花……周焕仰首凝望,一时有些恍惚。
那些或欢欣或痛楚的岁月早已恍如隔世,他的目光似穿过最深切刻骨的爱恨纠缠,又透过经年的重重阴霾,不经意于此刻五色斑斓艳光下少女的笑语晏晏间,停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