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夏到盛夏。
姜岁欢的困乏之势不仅未减,更有渐长之意。
今日晨起后,她又被双腕间突然多出的几道淡红交痕吓了一跳。
皓腕之上,内侧处还未尽消的细肉仍余有点点突起。
伴上那些洇红印记后,犹若碎梅缀雪,泛着碎魄之丽。
为何会这样?
她不记得入睡前有拿什么东西捆过自己阿。
莫不是入睡后,害了什么梦巡的毛病?
少女凝着雪肌陷入沉思,一时间连玉兰掀开帐幔都未曾发觉。
直到玉兰那张小脸都快凑到自己跟前了,她才魂归窍中,速速垂下藕臂,用中衣将露在外头的皮肤尽数遮掩了去。
“玉兰,你夜里可有听到过什么动静?”
玉兰被这句没头没尾的发文问得一头雾水,“动静?”
哪方面的动静?
其实姜岁欢是在问她,入夜后有没有听见自己屋里传过来什么响动声。
但身为县主的姜岁欢一向待下宽泛。
玉兰也就在刚伺候她的前几个月,因她连夜惊梦而守过夜。
剩余的日子,玉兰都是在姜岁欢寝居旁的耳房睡的。
毕竟隔着一道墙呢。
显然,玉兰不仅没在夜里听见什么声音,还会错了姜岁欢的意。
见姜岁欢没有细说,小丫头最后也只挠了挠头,依照自己的猜想回道,“奴婢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可是夜里野狸唤春惊扰到了县主?我这就传话下去,让府中小厮将宅中的鸱猫野犬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好好抓上一通。”
… …
姜岁欢并非因为猫狗受累,自然也不想祸及无辜,“不必,不是这些野狸惹的。”
“只是不知怎得,近日每每醒来都觉头昏脑胀,困倦不已。仿若前儿个夜里不是在安寝,而是在打仗。”
她倦怠抬手揉了揉额角,总觉困意很难驱散。
玉兰吸吸鼻子,似总算琢磨出点味来了,她赶紧将窗门打开,摆手驱了驱,道,“这安寝香的味道确实馥郁了些,赶明儿奴婢就给您换几味清淡的。”
待香味稍稍散去些,姜岁欢瞧向床下清釉鼎炉中还未燃灭的安神香,不言。
“对了县主,西南那处的暗桩传来了消息,您… …可想听?”
月牙小心翼翼地问道。
西南暗桩,确实很久没有那处的消息过来了。
姜岁欢松了松肩颈,下了榻,“说。”
“据先头我们买通的那两个押差说,此去岭南路途遥远,他们自押解薛氏兄妹开始,一路上便给予了不少‘特殊关照’。 ”
“岭南气候湿热,乃各类疟疾滋生的温床。他们将那二人与一堆病鬼扔在一处,去做最苦最贫的垦荒差事。那二人本就金尊玉体,如何受得住这般磋磨。”
见姜岁欢神色未变,玉兰继续道,“那薛氏兄妹本也快命不久矣了,可谁知前些日子莫名来了一群流匪。说是流匪,却只对着薛卞璞一人下手,刀刀凶残致命。最后他们收尸之时,薛卞璞的□□早被刮成了一滩肉泥,连一片好肉都寻不到了。”
“那薛鸣銮也被吓傻了,现在整日疯疯癫癫的,见人就咬,见土就吃,应也是没几月好活了。”
“咱们还要继续派人盯着吗?”
专门作践薛卞璞□□的流匪?
这道让姜岁欢吃了一惊。
她心中约莫有数派去暗杀薛卞璞之人为谁了。
只道薛家人还真是作孽,竟将孟家那样的清流人家都逼出了狠招。
“想来也不必再盯。薛家结仇颇多,欲要他们性命之人不止我一个。”
姜岁欢强笑两声,不知是在唏嘘薛昌平与凌凡霜一双儿女的零落结局,还是为自己所有仇怨得报而怅惘。
玉兰不忍姜岁欢在溺于过往,按照这几日研习的《神仙起居法》所记的招式给姜岁欢按了按肩,“县主,今儿个可得打起些精神啊。”
姜岁欢对玉兰的按摩手法颇为受用,嘴上还不忘问道:“为何特意强调今儿个?”
玉兰双眸圆瞪,“县主!你莫不是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
流曲宴。
由皇家赐宴,专门让宗室与近臣及其子女前来避暑畅饮的内廷宴会。
若不是玉兰提醒,姜岁欢险些忘了这席面。
想到一月前张择端的那句“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求娶你“,少女就没来由地赧红了脸。
“明珠县主。”
“明珠县主安。”
一青一白两道倩影站于姜岁欢旁侧,朝她躬身行礼。
姜岁欢视线顺着那抹月白禅纱外衫上移,见到了两张伶俐可人的面孔。
是钱松韵与钱文姝。
今日钱松韵打扮的颇为好看,一改往常的庄娴形象,梳了个极为娇俏百合髻。
月白的纱衣内搭了件茜色的上襦抹胸,襟前绣得那支缠枝水仙灵动万分,衬得她整个人美若沾花晨露,仙姿姣姣。
连姜岁欢都不免多看了几眼。
“自家姐妹,无需多礼。快坐。”
她赶紧招呼人坐下,还不忘贴着钱松韵耳畔道,“姐姐今日装扮尤为出挑,将我都看呆了去呢。”
钱松韵听罢即刻颊畔浮粉,羞道,“县主也喜欢吗?”
“是… …薛大人说他喜欢我这样穿,这才改了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