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云摸了摸有些闷痛的右臂,将缰绳送至左手之中。
“还在疼?”严鸢牵着马在年青云身边站定。
“唔。”年青云低低应了一声,却不知道是疼还是不疼。
“等……呢?”严鸢做了个横箫而吹的动作,年青云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候在大门口半晌才等来姗姗来迟的萧凤梧:“在下临时有事耽搁了,兄长见谅。”许是已经将年青云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萧凤梧先对着目前仍旧是“外人”的严鸢致歉。
“无妨,走吧。”
年青云左右两只手均会持刀,枉论简简单单的持缰了,许是近些日子疏于练习的缘故,如今左手持缰年青云总觉得不得劲。
“你行吗?不行的话,有现成的马车。”
严鸢见年青云不曾放马跑起来,也就放慢了马凑到了年青云身侧。
年青云右手虚虚搭在缰绳之上,重复攥紧、放松这两个动作,年青云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与低估了去年寒冬对身体的损害,将将三次,年青云的手心就开始渗出冷汗,小臂开始细微地颤抖。
严鸢心神拢共十分,就有九分投在年青云身上,自然而然将年青云右手的情况看得分外清楚:“如何会这样?”
严鸢横臂过来,直直握上了年青云的右腕,武人虽然没有医家那般精通医术,但寻常小病小痛、头疼脑热都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严鸢手指搭在年青云脉上才过了几息,就摸出了年青云脉相明显不对劲,虚浮无力、气虚血亏,严鸢皱了皱眉去看年青云时,发现她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右手。
“离家一年有余,你就将身体糟践成这个样子。”严鸢心中有气但他们现在距离马车车厢不过半个马身,只得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几乎变成了蚊子嗡鸣声。
“去岁逃亡路上冻的……”
严鸢咬牙切齿:“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试一下呢?”
年青云不作声,纵使严鸢气得头脑发昏,但依旧神志清明,脑子略微转了一下就猜出了最荒谬的答案:“在京一年,你干了些什么?”
怒气裹挟着浓重的不可置信如潮水一般涌向年青云,年青云有些焦虑地咬了咬下唇内侧,淡淡的钝痛比小臂上持续的、尖锐的、变得麻木的疼痛更能将人自回忆中唤回。
“临走前让师父将我的筋脉封了大半。”
年青云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平静地将这个事实宣之于口,她曾经想象中的心痛、哭泣,一样都没有,只有一颗不堪重负的心在一下一下地跳着,泵出酸涩的血。
年青云敢说这个事实,严鸢却不敢听。
严鸢手中的手腕细骨伶仃,光凭手腕寸劲斩断厚背砍刀的气力不复存在,如今空荡荡的躯壳里面只有在京城受足了委屈的小姑娘。
严鸢深吸一口气直接拦住了马车:“军师,这位小兄弟手臂还带着伤,这长途奔袭对伤口不利,让他进马车和你们挤一挤啊。”
严鸢不由分说地将年青云塞进了马车里,到萧凤梧反应过来时,年青云已经端坐在他对面。
“嗯……伤势怎么样了?”
年青云假笑着接话:“略有些疼罢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好全。”
萧凤梧频频点头,心里却想着若真的是小伤,怎么可能连马都不骑了,被一个刚刚相识之人塞进了自己的马车中。
年青云坐在软垫上却像是屁股下面有针扎她似的坐立难安,说来也奇怪,年青云自己都有一遇上萧凤梧自己就十分别扭的感觉。
可惜思来想去年青云都没找到个合适的借口,晃了晃头直接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念想甩去了脑后。
虽然坐如针毡,但年青云还是不得不屈服于马车就是比骑马舒服的事实,将手向袖筒中缩了缩、就这样抱胸、靠在坚硬的厢壁上眯起了眼睛。
没一会儿年青云那边便彻底安静下来,只余细微的、绵长的呼吸声,刚才缩在角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长喜轻轻碰了碰他哥的手臂,示意萧凤梧向年青云看去。
萧凤梧轻拍了一下长喜,手指上移,压着嘴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怕是夜里伤口难受,这两日都没睡好就让他睡吧。”
不大的车厢里面挤了三个人,丁点大的睡意被无限放大而后在三人之间迅速流通,等到了大营前严鸢来唤年青云之时,便见到年青云阖着眼睛睡得极熟。
严鸢失笑出声,年青云确实熟睡了一阵,但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她便若有所觉似得醒了过来,严鸢这一笑,年青云又清醒了两分。
“到了?”
年青云眼前发晕,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扶着厢壁缓慢起身,但还是因为高估了这辆简陋马车的高度,年青云站直之际还是在马车顶磕碰了一下。
严鸢听到声闷响,循声看去就是年青云正龇牙咧嘴地捂着头顶,他下意识就伸出手挡在车门门框上,待到年青云站在地上呼吸到第一口清醒空气,这才好似有些不舍一般撤去了细心温柔的手,然后毫不留情地叫醒了车内的另外两位。
“下一步计划如何?”
严鸢与年青云两人牵着马说着小话自顾自走了,只留了萧家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长喜显然对他二人关系如此亲近分外疑惑:“他俩,他俩关系怎么就那么好了?”
长喜不知道,萧凤梧又怎么会知道:“呃,可能是因为习武之人惺惺相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