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盛极,暖阁花香沁人。
云钦迎着漫天初雪下朝,回来之时看到美人正倚栏,忧思忡忡。
姜黛意手中捏着一只琼花枝,满脸不悦。
宦官为云钦褪下朝服,换上轻便的云纹素袍。
“妹妹今日脸色看着不好。”
宦官、侍女识眼色地退出去。
寒三月的琼花,竟开得纯白氤妍。
人影经过时,花瓣随之迤晃。
姜黛意觉得刺眼,氲墨画眸微转:“谁是你妹妹?”
云钦默了一瞬,姿态清隽地弯膝盖坐在栏边陪她赏花 。
姜黛意烦躁地扔掉手中的琼花 ,她只是云妡的替身而已。
云钦捞住少女,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他的嗓音清和温柔:“又将哪段记忆丢掉了?”
双心蛊唯一的副作用,致使人记忆紊乱。
但非得如此,才能看出姜黛意各个时期的心症。
他要亲手解开她心底的克制之锁,要她亲口承认,她喜欢他。
姜黛意推拒云钦,面色冷冷地站起来,走向窗牖边。
三两花枝长出窗外,受冻的霜瓣跌落枝头,与寒雪相融,迎风而去。
少女目光追随着那瓣瓣琼花,身有所感。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云妡。”
云钦尚在思索今日的少女,到底是丢失了哪段记忆。
恰一闻言便当即明了。
怕是他昔日在旧府为云妡设灵堂之后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侍女进来添加银丝炭 ,低眉顺目的模样,扎得人眼睛疼 。
像极了姜黛意这些年谨小慎微,生怕被云钦察觉身份的样子。
可惜她这么多年的伪装就是一个笑话,在云钦眼里,她到底算云妡的替身,还是他痛失至亲生出的执念。
姜黛意飞身便要跃出观雪阁,云钦指尖银线弹出,桎在想要逃走的少女腕上。
“逃去哪?”
银线收紧,线上所涂药劲入脉十分。
姜黛意身上的内力顿失,被扯得后退。
像永远被线禁锢的风筝,终归会回到执线之人手里。
云钦抱着软倒在他怀里的少女,他眼尾沁出的情意,比新添的炭火还要灼人。
姜黛意眸底恹恹:“既知我不是云妡,为何强留?”
云钦勾唇:“既知我强留,又何必相问。”
姜黛意微哽,转眼不再看他。
“你将我当成了谁?”
腰间所坠玉佩,也成了一块炙铁,成了二人之间嫌隙的凭证。
“云妡吗?”
姜黛意想扯下玉佩,可系结之人手法巧妙,竟是一时解不开。
“这玉佩我不要。”
白玉之上,所刻霜云冷雾,是云家的东西,亦或者说准确一些,本当时云妡的东西。
她只是姜黛意,不要任何人的东西。
侍女敛气屏声,添好炭火准备退下的同时被姜黛意叫住。
“你去拿一把剪刀来。”
侍女略抬眼看向表情隽和的云钦。
“退下 。”
这便是不让去的意思了。
侍女自然不敢违背王上,循意退下。
姜黛意见此更是气极,动作越发急躁起来,势必要将那玉佩扯下。
凝脂白玉般的指尖,被系带勒出红痕。
云钦皱眉止住她粗鲁伤己的动作,长指微绕,将那玉佩轻松取下来丢到一边。
“不要便不要,生得什么气?”
姜黛意抬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气前路未知,气被蛊迷惑心神。
气看不透云钦更气看不透自己想要什么。
姜黛意洇红眼眸,体内的蛊躁动不安,迫切想让她做些什么,心底压制的渴望,被牵引,拉扯,每一寸呼吸都难以平稳。
她紧紧攥着云钦的长袖,终了只克制住起身,向榻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我想歇着了。”
云钦忍住想过去扶抱少女的心思,起身离开了阁楼。
阁门被阖上,唯有大开的窗牖外不停地飘进霜雪。
拂着一室琼花。
姜黛意躺在榻上,并不觉得冷,只是心闷。
她翻身抚开白绡帐,阁殿内空落落的,不见了云钦的身影。
姜黛意失落地放下帐幔,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侧身抖开锦毯盖上睡觉。
巳雾有事要报,早早等在观雪阁下,好不容易见着云钦从姜黛意那处离开,却是一言不发。
直至疾步至书房 ,云钦一口心头血才猛地咳出。
巳雾吓坏了,连称谓都叫错:“公子!”
云钦抬手:“……无碍。”
当下才登上位,宫内各方势力的眼线尚来不及拔出,必不能让他们知晓云钦此形。
巳雾赶忙回身将书房门掩上,扶云钦走到案边。
“这是何故?”
云钦唇边血迹氤氲 ,不以为然道:“不过是蛊所致而已,并不妨碍。”
巳雾知晓双心蛊的事情,但还是疑惑:“可是公子……王上服得乃是母蛊,为何会被蛊所反噬?”
若道寻常,当是身受子蛊之人对母蛊心生抗意,才会被蛊所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