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过头,倒也确是苏清见的作风。
楼象王城外,有一道用以抵御外敌的城墙,唯有答谕门可以通过。此城楼供历代君王在此宣布谕令,蓬顶之上雕刻有腾蛇乘云的花样,一个单薄的身影立在那儿,肃然,被身后的凶兽衬得无比孤冷。
宫车通过答谕门时,须叶看清了她,那身影正是齐祎。
她立身城楼上,高高地瞧着他们。
过了答谕门之后,宫车便停于一旁落客。城墙上远远的一瞥,大抵是齐祎与须叶心照不宣的默契,她知道,接下来的路程皆要一步一步来完成。
幸而,楼象宫的一切对思齐来说十分新奇有趣。
譬如宫门的镇守兽,甬道砖石,甚至来往的宫人,她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情绪也跟着舒缓了许多。
但只是片刻,她便停了下来问:“爹爹什么时候来?”
须叶抚了抚她的额头:“思齐,不要担心。”
“我想我们在一起。”思齐带着些许哭腔,仰着乳发稀疏的小脑袋说道,“娘亲,爹爹,还有思齐,我们在一起。”
“不要担心,我们很快便会在一起了。”
与女儿说罢这话,须叶起身时,神色渐而变得决绝而冷静。她牵着思齐步步走向前方,微风盈袖,没有半分犹疑。
她要与清见里应外合。
如同他当日配合自己拖住连澈、救下齐祎一般,今日亦要替他借到楼象驻兵,助他与犀疆谈判。
此去,是苏太后所在的寿合宫。
*
初见思齐,苏太后并未显露出对这个孙女的态度。
她只是任由思齐在她寝殿中嬉玩,连看也未多看一眼。她始终面目清冷,像是并不在意思齐的去留,而芸姑姑则唤人为须叶添席。
“夫人,这是楼象的百合奶羹。”芸姑姑指向宫人所托的木盘,向她一笑,“香而不腻,夫人请尝。”
说着,她将其中一碗端给了须叶。
“苏夫人的意思,惠阻已与哀家说明。”苏太后并不看须叶,低眉饮茶,“认为自己的家胜过楼象王宫,这是何其的傲慢。”
须叶从容一笑:“不知惠大人是否向太后娘娘说明,须叶此来,是为了借兵?”
“王上已开出条件,你不肯听从。”苏太后也听得一笑,“如今你又能拿什么来向我借呢?”
顷刻之间,须叶道出了两个字:“元良。”
听见这个名字,苏太后持茶盏的手一颤。
元良,大抵成了许多人的心结。若换作清见,他必不能说出今日须叶所说的话,“太后娘娘可知晓世子真正的死因?”
她搅动奶羹,接着说道:“当日苏清见为了保护世子,让连将军调动三倍兵力,将世子的住处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两个刺客根本无法近身。”
“而刺客被擒后,亦是很快被判了腰斩,甚至根本都没有受审。”须叶望向苏太后,“娘娘可知,世子临终前曾与苏清见道过一个名字?”
苏太后攥紧了手中的杯盏,“……谁?”
须叶道:“百里竟生。”
“当日局势尚复杂多变,因惧怕引起纷乱,苏清见实在不敢声张,待回京细查之后,那两个刺客正是百里竟生所派。”须叶道,“可以说世子之死,与百里竟生脱不了干系。”
她说罢,苏太后颤着手放下了杯盏,“你只是……想借楼象的手,铲除异党。我不信。”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也没有关系。此人引发两国开战后已逃往犀疆,以后更是逍遥度日,不会为自己所行的恶事后悔。”须叶道,“第一次新政辩议前,他还曾以世子之名刺激苏清见,可见一直自鸣得意。大抵在他眼里,世子之死是他精心谋策,而他却不必承担任何罪责,为此沾沾自喜。”
说到这,她抬首望向苏太后,“娘娘,不知这是否足以借到兵卒,共同讨伐犀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