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拿不准要挑一束什么样的花给周莉琪,在小花店里踟蹰了许久。
何嘉佑说:“选玫瑰好咯,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玫瑰。”
“听起来你很懂?”钟粤斜睨他,“你的玫瑰都送给过谁?”
何嘉佑散漫倚在门框上,立刻双手投降:“我错了,你慢慢挑。”
说完,就真的放手不管,任凭她去折腾,只是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钟粤最终让店家帮忙包了一大捧粉色和白色的重瓣芍药,比玫瑰更繁复,更绚烂,更轰轰烈烈,也更适配周莉琪燃烧了一辈子的少女心。
“如何?”钟粤将花抱在胸前,弯起眼睛。
难得流露出几分小女孩的天真。
何嘉佑望着被花瓣映得娇艳欲滴的一张脸,微微有些失神,直至她又问了一遍,他才不自然地应道:“很美。”
钟粤有些疑惑,对上他低头看向她的眼神,总觉得他刚刚并没有在认真听她讲话。
两人上楼的时候,周莉琪早已等在门口。一看见他们的身影,还没等何嘉佑给两人做介绍,就张开双臂过去给了钟粤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在她的左右脸颊上都亲了亲。
然后才接过她怀里差点被挤扁的花,满脸都写着喜欢,“这花一定是送我的吧?真漂亮,谢谢!”
钟粤没抵挡住她热情的攻势,头脑里一片眩晕,嘴角的笑涡都不自觉比平常灿烂许多。
她近乎是以飘飘然的状态跟着他们母子进的客厅,幸福得像一杯冒着气泡的可乐。
一个人若是真喜欢另一个人,又怎么会让对方无知无觉呢?
周莉琪今天穿了一条和她极为相称的蓝色丝质裙子,尽管是家宴,但她还是化了淡妆,戴了珠宝。
裙子上坠着钉珠,耳饰上蓝宝石四周镶着白钻,均随着主人愉快的步伐,闪耀着璀璨的流光。
何嘉佑笑说:“了不得,周女士这是把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了。”
周莉琪潇洒地一挥手,“今天可是咱们家的大日子,就得是这个接待规格,我那衣帽间里还不知几大柜比这还华丽的衣裳呢,要不是怕吓着钟粤,我能比现在穿得夸张十倍!”
钟粤翘起嘴角,终于明白了何嘉佑之前浮夸的穿衣风格是随了谁。
目光又不自觉在周莉琪的胸前停留了两秒,却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也不知道手术都从那里取走了什么。
只是相比与一年多以前何嘉佑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她明显清减了许多,气质也不再那么张扬。
才四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能不叫人心疼?
“你们俩先休息一会,我厨房还有最后一道菜,咱们马上吃饭!”周莉琪指了指厨房方向。
钟粤马上问需不需要帮忙。
周莉琪说不用。
何嘉佑也大笑着说,“算了吧,两个差生就没必要互相监督作业了吧?”
多么刻薄的幽默。
钟粤忍不住掐他。
何嘉佑顺势抓住她的手,提出带她简单参观一下房间。
钟粤只能选择同意。
周莉琪住的公寓只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客厅也只是恰到好处的面积,位置在巴黎虽然还算不错,但跟何家在杭城的上亿豪宅显然不在一个层级。
房子收拾得倒是纤尘不染,装修也很有格调,一间卧室被做成了大大的衣帽间,里面果然如周莉琪所说一排排的架子上都是各种风格的时髦衣裳和鞋子包包 ,看得人眼花缭乱。
何嘉佑说:“我妈有一度总遗憾我为什么不是女孩,以至于她这一屋子的华裳美衣和珠宝包包将来都不知道给谁。”
钟粤抿唇而笑,突然想起张梓希曾用“雌雄莫辨”形容过少年时期的何嘉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到底有多像女孩子。
“钟粤。”何嘉佑突然贴上来抱住她,“不然我们真的结婚吧,再生个漂亮的女儿,将来好继承奶奶的衣帽间。”
钟粤笑说你十三点啊。
何嘉佑不服气,“你可别小瞧这个衣帽间,这里面的东西都卖了能在杭城换个别墅。我妈这人一辈子都是游戏人间的态度,不懂经营,花钱的本事绝对一等一。”
钟粤说你给我放开,别一会阿姨出来再看见。
何嘉佑逗她,看见又怎么了。
钟粤不搭理他。
两人逛完一圈回到客厅。
有一点钟粤觉得很奇怪,这里怎么一丝男人的气息都没有,更像一个独居女人的秘密花园?
何嘉佑解释:“我十八岁之后就不住这了。”
钟粤问:“她不是还有个男朋友吗?”
何嘉佑苦笑:“她被那个出轨的前夫伤着了,已经很多年不带男人回家了。”
原来如此。
然后她又不小心瞥到书房画架上只完成一半的画,好奇道:“你妈妈也会画画吗?”
何嘉佑奇怪地看她一眼,“当然!我竟没跟你说过她是国立美术学院的教授吗?不仅如此,她还是我的开蒙老师呢。”
“你当然没说啊!”钟粤抿抿唇,“何嘉佑,你该不会是一只洋葱吧?等我剥开你层层的伪装和秘密后才发现你根本没有心?”
何嘉佑大呼冤枉:“你也没有问过我啊!而且我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说的啊!再说,你猜也该猜到她肯定不是什么平凡的女人啊!毕竟男人也慕强,要是没有点过人之处,她凭什么一个接一个地换男朋友啊!”
钟粤仔细想想也是。
何嘉佑意味深长,“宝贝,你还想知道我什么秘密,今天晚上就自己动手一层层剥开好了。”
“……”
他是不是像爱酱一样进入什么发情期了!
钟粤立刻毫不犹豫地远离了他半步。
周莉琪喊两人吃饭,并把最后一道主菜柠檬奶油煎鳕鱼放在了餐桌预留的位置上。
钟粤看了眼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食物,突然很怀疑何嘉佑没吃过他妈妈做的饭,纯粹是人家不想做给他吃,人家这手艺这不明显比她的那个香菜黄豆汤好多了?
尤其是这杯盘碗盏,件件跟艺术品似的,不用尝她都想象到了菜的味道有多美。
何嘉佑有些不可思议:“妈,这些菜真是你做的?”
周莉琪得意非凡,“小露一手而已,不用这么惊讶。”
两人被赶去洗手。
他家的洗手间也不大,但里面的味道很香。
钟粤借着镜子的反光看向他, “何嘉佑,我又发现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何嘉佑从背后抱住她,并将洗手液挤到两个人的手上,揉成绵密的泡泡。
只是洗个手,也洗得如此暧昧丛生。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和我窝在小房子里生活了。”
若他在这里不是如鱼得水、可以像个小男孩一样放松,他才不会把这里的场景复刻到他的生活里去呢。
何嘉佑笑,呼吸喷薄在她的后颈上,“别脑补,缺钱就是缺钱。不过,今年之内情况应该就能有很大好转,我之前承诺你三年把何世雄的投资款剥离出去,总算没有爽约。”
钟粤有些心疼,“你和他们……”
“不说这个。”何嘉佑打开水龙头将两人手上的泡泡冲掉,“他们如何对我,我都只能认,因为他们生了我。但他们欺负你,不行。”
钟粤有些哽住,只低头看着两人的手,没说话。
“他们在训练我的奴性。”
“什么?”钟粤没懂。
“中国人的父父子子,若是老子没权没钱地位就算了,否则所有人最后都得变成张曼贞。”
钟粤想起张曼贞连走路都要人扶的臃肿样子,简直不寒而栗,如果嫁入豪门就要承担这样的生子压力,她是真的宁愿一辈子单身。
“怎么了?”何嘉佑注意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又把人家的悲惨遭遇往自己身上联想了是吧?”
钟粤嘴硬,“我才没有。”
她又没打算嫁入他们何家。就算要在一起,也是两个人平等地结婚,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何嘉佑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一改平时的散漫,神情极为认真,“别担心,我向你保证,你永远不会成为她。”
钟粤不信,“你拿什么保证?”
“我们只生一个就好,将来孩子就跟爱酱一样,随着你姓钟。”
钟粤愣住。
虽然之前她也和郑静娴表达过类似的想法,但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层。
于是问他为什么。
何嘉佑说,他长这么大所有的痛苦都源自那两个男人都想要他传承他们“何”这个姓氏,那他干脆就都不传,如果可以,他更想随他妈姓周。
钟粤深以为然。
她甚至觉得每个孩子在十八岁成年的时候都应该有一次选择自己姓氏的权利,不指定随任何人,就随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
“当然,如果你不想生也可以,不过我其实还挺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宝宝的,无论男女,肯定都是绝色。要是女儿就更好,还可以顺便继承奶奶的衣帽间。”
钟粤把手上的水掸向他,骂道:“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