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卫军中，齐鹏在楼上看着药材被拉回，踱步走向书桌，随口问副手：“过程可还顺利？”

副手点头：“没有意外，方老板很谨慎，他也很惜命。”

齐鹏笑笑，拿起笔来批阅军报，温和语气透着股阴冷：“这些唯利是图商人，只要钱给够，什么都能做，有时还能想出些不错的法子，很聪明。但若面对性命风险，这些人的骨头是软的，就算舍弃所有也要保住命，他们这些人命里面只有两件事最终要，钱和命。”

副手跟随齐鹏许久，两人有过命的交情，也知道齐鹏心中的矛盾，以高于市场价来买这些紧俏的药材，为得就是保证将士的命。为此他不得不同那些商人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尽管他无比憎恨这类人，士农工商，商最为下等。

副手赞同：“将军说的是。”

齐鹏手中笔稍停顿：“那姑娘呢？”

副手笑笑：“人不可貌相，那姑娘医术不错，进了家药铺当郎中，她目前暂住于一个卖杂货的朋友家中，还同一个扛货的走夫是朋友，这两人不太像会飞檐走壁偷药的人。”

齐鹏也被逗笑了，随时会发疯的女子居然是郎中，世间之事挺滑稽，随即抬眸问道：“哪家药铺。”

副手答：“方记。”

齐鹏脸色突变，副手也想到哪里不对劲。

秦月吃饱喝足回到药铺，大堂依然只有小四一人，他还在包药，其余之人趁着闭店的功夫，在后堂休息，一个大通铺，大家东倒西歪挤在一起。

男女有别，秦月从未想过去那里，回到位子上等下午病人进来。

突然，小四面露难色，叮嘱前方之人：“秦姑娘，帮个忙，将这些药对着单子将使用说明插上，一会儿就会有预约客人来取，我要去如厕，实在来不及。”

秦月手上无事便答应下来，对着药方，找到对应的药包好，再插好使用说明。

只有四五包没完成，并不麻烦。

这些药方大多为张郎中所开，秦月对着一张方子看了进去。一个病症为寒凝血瘀的病人，所开方子用了丹参。从病症描述上来看，血瘀程度并不重，用桂枝、白术和甘草驱寒后，血瘀就可散，除此之外针灸和推拿也可以。

丹参价格不便宜，一个疗程下来花不少钱。她想到郎中月钱中卖药的部分，有些明白张郎中为何要开丹参。

秦月可怜那些排队看病的病人，除了受病痛的折磨还要承担郎中的利欲熏心，走时还要感谢一番。秦月重重地将那几包药放到取药的篮子中发泄心中的忿忿，却将一包药给振开，秦月连忙将散落的药重新放入，可却捡起一块延胡索，今日不是没有此药吗。

秦月回头打开标记延胡索的屉子，里面空空如也。她突然转头拿起药包下的方子，果然不是大厅的病人。

秦月急忙将药包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柳主事不常看病，但是手头几个长期客户非富即贵，今日想必碰巧来店问诊。缺医少药的人心惶惶的氛围，这些人应该感觉不到。

秦月看向大中午为了求一个号在寒风中排队的百姓，一股悲悯之情充斥于胸中。

自小阿爹就让她明白人人都有生命，可并不是每人都有同等守护生命的能力。

整个秦家有一个流传多世家训，每年都要举行义诊，秦月每年都不落地参加。小时候只是凑热闹，直到她在玩时碰到有个满目生疮的人。那人像从地域爬出来一样，吓地她躲到奶娘身后。

秦老爷面前排着长长的队，那人如鬼魅般向前爬，周边之人都纷纷让开。

终于看到秦老爷时，昏了过去。

秦老爷看过后将其带入府中治疗，不久后恢复如常，因无依无靠留在秦家做家丁。即使秦家全体下狱依然不离不弃。

他对秦月呵护备至，秦月每每想起那时他恐怖模样还是害怕，后来她才知道，全城的医馆觉得晦气和穷，拒绝给他诊治，若不是遇上秦老爷碰巧施医诊，他早就不治身亡。

那时的秦月懵懵懂懂觉得大夫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一种人。每日学的那些知识也不是那样无聊。

一下午秦月病人排得很慢，好不容易看到全部的号，她立马拿起杯子喝了好几杯茶水，终于体会到就是堂哥每次下诊回来干渴的感觉，那时她还笑话他像个水牛。

如今轮到她像水牛了，吐沫横飞地说了一下午，中间不敢喝水，只能等结束。

秦月收拾好看诊台，将她的东西拿走，明日轮到别人看诊，她可以休息一天，只是待在家中是否有些浪费时间，她想再找个活儿干，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秦月想着出神，没注意前方，突然碰上一人，“啊呀！”秦月摸摸鼻子，抬头看到张郎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秦月自知是她的问题，立马作揖道歉：“张郎中，抱歉撞到你。”

张郎中笑笑：“不碍事，秦姑娘事情多，看不清人很正常，下次注意些就行。”

张郎中两手摆于身后，踱步离开，长袍被微风吹起，就像那些傲气文人一般飘逸。

秦月尴尬笑笑，为何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不能怪秦月多疑，她有敏锐的感觉别人清晰的能力，这多归功于她严肃的阿爹和师傅。为了活得舒服些，她不得不揣测他们的想法，机敏应对，否则轻则抄书，重则干活儿。

只是她不明白两人都没有说几句话情景下，她为何会惹得这位老兄不快。

秦月休息日出去转了转，想找份合适时间的活儿还真不容易。她今日来药铺想问问柳主事有无其他活儿可以在换班日干。

秦月签到时却发现今没有张郎中名字，秦月记得他来得挺早啊，不禁问小四：“张郎中还未到吗？”

小四招招手，秦月身体前倾靠近，小四对着她耳朵悄声道：“张郎中同管事请辞了。”

秦月惊诧：“那今日就我一人。”

小四点点头，拍拍秦月肩膀：“今日辛苦了！”

秦月想死的心都有，当下决定休息日不找活干，她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