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顾不上那些规矩,壮着胆子直言:“小女如今大脑一片空白,记不得自己是否为本地人,也不知道为何会在山上。”
秦月自小在医馆玩,自然对北祈镇熟悉,其为全国药材基地,只是位于北疆,离京城极远。只是她要如何说明其中复杂的情况,这个宿主是否为当地人,她还真不知道,既然说不明白,索性就不说。
张惜看向小丁,小丁正好也看向他。原本出门采药,遇到一冻得快死过去姑娘,两人发发善心将人救回,没想到此女失忆,家不知何处。这下轮到他们二人为难要如何安放此人。
“有郎中吗,我娘疼的快受不了。”屋外叫声打破二人。
屋内二人听到马上朝外跑。
秦月看到二人慌忙而出背影,有些相信刚刚那二人所说,他们应该是救她回来恩人,若为歹人怎会想都不想冲出去救人。
内心的弦稍稍放松,刚刚一直绷着,虽看似镇定,但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她无措。
刑行之事并非做梦,虽难以接受,但她秦家58口已然全部被斩首。
秦月清楚地记得她意识丧失之前的景象,她亲人一颗颗头颅如皮球般落地,她想去护住可一步都挪不动。
秦月恨,为何只有她一人灵魂活了过来,带着这些生离死别的痛苦活了,其他亲人却都离开。
秦月眼眶酸胀,泪水落下,双手掩着面容小声抽搐。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不敢大声哭,所有的痛苦如小兽般在胸中震动。
她害怕别人问她为何如此,说不清,道不明,不知后面的路要如何走。
数不清的无望向她砸来,秦月恨意加深,她双手捶打着自己,头发四处飞扬,如同一疯女人一般。
这些疯狂的动作是她十几年来恪守规矩教养中的不许出现的逾矩。
秦家是京中有名的杏林世家,三代从医,不仅医治达官显贵,也施义诊帮扶平民,民望甚高。
秦家历代秉持不入官场的信条,医者仁心不可对权力过分贪婪。对小辈要求也严格,即使女娘也按世家女子标准悉心教导,不会因日后嫁人而有所松懈。
家中姊妹一起学习礼仪,其他姐姐妹妹大多人前装装样子,人后放飞自我。唯秦月毫不怠慢,时时遵守,因此自幼温顺乖巧守礼。
可家都没了,要这些规矩何用,死过一次的她想冲破那被一条条规矩束缚的牢笼,肆意发泄心中的苦痛。
一只手不小心打翻一个装针线的篮子,一把剪刀跑到旁边。
发疯中秦月忽然停下,盯着那把剪刀。
既然痛苦无法终止,那就只有终结感受痛苦的人。
秦月拿其剪刀,将其放到脖颈处,闭上眼睛,握着剪刀的手微微发颤。即使死过一次,那鲜血飞溅的场面也依然令她害怕。她自幼胆小,蚂蚁都不忍踩死,如今却要亲手了断自己生命,太难为她。
可刺破经脉的痛苦只是一瞬,无穷无尽受那些记忆折磨更让她难以承受,独自漂泊无依无靠的生活让她看不到希望。
死后就可以见到亲人,那时她不再为独自一人,想到此,秦月突然笑出声,声音凄凉而无助。
秦月将剪刀离开脖颈一段距离,然后使出力气,朝内刺去。
“砰”的一声,刀尖并未碰到皮肤就被打飞。
“啊!”秦月脖颈没有感受到疼,而手被一重物重重地打中,疼地她龇牙咧嘴,睁开眼睛看到张惜面色铁青瞪着她。
张惜一步跑到秦月床边,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下巴死死捏住,咬牙切齿声音冰冷在她耳边道:“若想死,不用这么麻烦,出去找一僻静地方待一会,第二天就成尸体,这房子是小丁他娘留给她的,老人生前爱干净,你别给他弄脏。”
张惜本进来寻物,没想到看见有人寻死。
男子声音不高,却如鬼魅让其发颤。秦月被吓地一激灵,她不惧怕死亡,但她怕张惜。
此人言语冷漠,下手干净利落,眉目间毫无怜惜,即使救她于天寒地冻,若惹恼他,也不妨碍他果断将其丢弃。
秦月被牵制动弹不得,被打中的手火辣辣地疼,另一只手快被张惜扭断。秦月忍着身上痛苦,却毫不挣扎,生无可恋盯着张惜,等对方耐心耗尽,送她上路。
男子见姑娘一心向死,明白其用意。嘴角邪魅一笑,手上松了劲,嘲讽道:“生死于己,若死就不要害怕,闭着眼去死就算成鬼也只是个懦夫。
睁着眼睛看血液流尽,才不枉费来人世走一趟,只不过去死比起活着太过于简单。我这手金贵,留着做更为有用之事情,此等事情姑娘还是自己来更好,正好也给小丁长个教训,日后勿随便救人,费力不说,着实无用。”
张惜转身在柜子的抽屉翻找几下,拿出一个白包出去。
秦月瞥见包中露头的针,她十分熟悉,为针灸用针。她记得刚刚那个名为小丁的男人叫他郎中,看来此地为医馆。
自由的秦月躺在床上呆呆看向屋顶,想死都这样难吗。她听懂张惜的警告,这个简陋不大却井然有序房子不能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她就算寻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更明白他的嘲讽,她确实是个懦夫,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窗外突然一阵马嘶鸣声,秦月惊觉看向窗外,蹬蹬铁蹄,还有凌乱的脚步声,不像寻常街道,此地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