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的门前有轻轻的脚步声音,停在了门外不远的地方,李建军敏锐的看向那方向,果不其然,是周小斌的母亲,她还是不太放心。
见到李建军注意到了自己,周母推开门,走了进来。
“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替我儿子讨回公道啊……”老人颤巍巍的,作势欲跪。
李建军立马把她拉了起来,认真的对她说:“您不用这样,我肯定会尽力。”
周小斌内疚的低下头:“妈,你不用这样。”
李建军正色:“老人家放心,我肯定还你们家一个公道。”
得到了他的反馈,周母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她忍住了眼眶中委屈的眼泪,用力的呼吸着,小屋里的人都能听到她浑浊粗糙的喉音。
“您放心就好了,我还有些情况要和您儿子了解……”李建军把老人搀了出去,又坐回炕边,看向周小斌:“好了,你对卢刚那帮人了解多少,一定要全部告诉我。”
李建军走出这座小院的时候,周母千恩万谢的把他一路送到路口,他的心格外的沉重。
之前他只从别人的口中,以形容词了解到的卢刚,是虚浮的、无实体的,而这次从周小斌嘴里重新认识到的卢刚,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恶魔。
刚才两人交谈时他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下落,看着周小斌那双腿,它们明显的萎缩,厚厚的被子隆出的形状像两根草秆。
他重新骑上了车,脑中只有周小斌那双草杆一样的双腿。
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洒了下来。
这一片都还是尚未改造的泥土路,下着雨的天,很快就变得泥泞,车难骑,更会淋湿衣服。
李建军没有停,依旧猛蹬着车,他现在有了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
很快,自行车湿漉漉的银光停驻在了南洋酒店大门口,他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根据周小斌告诉他的那些信息,他在这里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要找到那个经理。
茶水包间里,等待片刻,洪经理亲自端着一杯茶进来了。
“李警官,突然来访,有失远迎!这是前几天刚到的普洱龙珠,不知道您喝不喝的惯。”长期从事服务业的人都有种难以揣摩的圆滑世故,不管是天生还是后天习得,在和这位洪经理言语相周旋时,李建军就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不动声色、熨贴的表达了对自己贸然来访的嗔怪,又不使人易于察觉。
因为有利益相关,这人的脑子里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是不想得罪这个一掷千金的常客,再一方面也确实对卢刚那一伙人造成的诸多麻烦深觉困扰。
他每一句话的分寸都有所把握,而且几乎每一句后面都衔接着譬如:然而、可是,虽然……这样的转折点,意在消解自己需要担负的责任,也逐步试探着李建军的决心。
面对这样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摊牌,李建军冷笑一声,眼神冰冷的像初春刚融化的泥泞小水坑。
“唇亡齿寒的道理,洪经理不会不清楚吧?”
洪经理抬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李建军继续说下去:“你很恐惧对吗?你恐惧的起点是因为他只把你当成一个物件,一个可以随时毁掉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物件。”
“为什么一掷千金的那么爽快?因为对他来说,这些钱不过是从他自己的左手移到右手而已,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拿回来,而你,根本没有一点点和他反抗的资本。”
“这就是攀扶者注定的命运,被吸干价值然后丢弃。”
“最后一把把你捏碎,灰飞烟灭。”
“怎么样呢?洪、经、理。”李建军微笑着看着洪经理的表情,冷静地近乎残忍。
被戳中了心中最恐惧的一块未垦地,洪经理的表情明显的凝固了一秒,随后哈哈大笑:“哈哈哈有意思!李警官果然是个聪明人!”
“可是,我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洪经理含着笑,又把问题抛了回去,他在等待着一个有足够诱惑力的条件,以及附带的邀请函。
“很简单,和我合作,我不会说出你是情报的来源,一切都与你无关,无本的买卖。”
洪经理眼睛向下看,视线锁定李建军胸前的铭牌与徽章:“我懂,顶多出个清理费而已。”
这回轮到李建军笑了:“洪经理岂不是比我更有意思?”
“我同意,合作愉快。”洪经理和李建军利落的握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