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倒是看着挺斯文的,穿的一身衣服有花了些搭配心思,溜光水滑,料子打眼瞅着就不错,通身散发出的气质,和林城常见的男职工们共有的那种坚毅朴实,截然不同。
林芳芳眼神在他身上停驻了片刻,只觉得这男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和谁相像。
而她身边的白英却浑身一震,像是见了债主一样灰溜溜的遮掩着脸,蹭着两位姐姐的身侧,躲避着那男人的座位从歌舞厅出来。
街上都是三五成群刚从合金厂下班的工人们。三人在傍晚的街上惬意的走着,身后是淡紫色的天空,有种浪漫的感觉。
她们在小吃街头停了下来,叽叽喳喳了一会,最终选定了一家生煎包,走了进去。
据白英说,这家店主是南方人,说话嗲嗲的。
林芳芳问:“上海人吧?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东北之外的地界全说是南方啊?”
“哈哈,我妈教的,我妈管黑吉辽之外的省份都叫南方。”白英笑了起来,谈笑间,三人踏进了生煎店的门。
店主姐姐果然是上海人,皮肤白白的,说话轻轻柔柔,很亲近的管她们叫小妮。
现在还没到饭点人最多的时候,她们的生煎上的很快。
这家店不愧是白英的首选,那两盘生煎包还没端到桌上的时候,就有一股勾人的酥香味从小厨房直白的传来,引得她们直吞口水。
两大盘生煎包摆在桌上,薄薄的包子皮油汪汪的,煎的金黄金黄,隐约可见里面的汤汁和馅团,上面撒着细细的香葱和一层白芝麻。
“刚出锅的,小心烫啊!”店主又转身拿了三个小碟和竹筷,并贴心的帮她们在碟中倒好了香醋。
生煎包的皮绵软而韧,汤汁滚烫鲜美,肉馅肥而不腻,三个人都没顾得上她们饭桌上的日常闲聊节目,一言不发,闷头吃的满口香。
两大盘生煎很快空了,林芳芳看了看身旁的白英和赵红梅,笑了笑,冲着锅气袅袅的小厨房又添了一句:“姐!再来两盘!”
三人呷着店主姐姐送的酸梅茶汤,这会才有空聊上了天。
赵红梅看着俩女孩:“看不出来,你两个瘦条条的小丫头还挺能吃的,我还以为都是吃青菜叶子喝露水的。”
“谁要吃什么素,就要吃肉!”
“就是,牛羊猪鸡,鱼虾蛋奶,要健康就要多吃!”
两个肉食主义者发表了一套宣言,赵红梅笑着看着她俩。
三个人又闲扯了一会,新做的两盘生煎又端了上来。
吃着吃着林芳芳突然想起来刚才出门时,白英奇怪的行为,随口问了一句:“刚才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了?那男的你认识?”
白英噤若寒蝉,下意识的查看了一下四周,所幸店里除了她们三个女人并没有别的顾客。
她支支吾吾,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地说:“那个男的,好像是我爸。”
“什么?”林芳芳的嘴巴张成了o形,又立即收敛回来,压着声音问,“你确定吗?那个人就是你离家十多年的爸爸?”
“嗯。”白英也沉着声音,只是很明显的有些按耐不住情绪了。
“怎么看出来的?”赵红梅轻柔的捋着白英肩上的头发,小声询问。
“我一下就认出来了,他眼下的十字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白英深呼吸,“这种面相很少见的,薄情寡意的人才有。”
林芳芳干巴巴地说:“那他还真是……衣锦还乡。”,显然还没从刚才震惊的余韵中脱离回来。
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个女孩呆住了,赵红梅最先恢复冷静,对白英说:“他应该是没认出你,我记得咱们出门的时候,他看了咱们这边一会儿。”
她想了想,继续说了下去:“先别直接定论,一会回歌舞厅的时候,他要是还在,你别暴露身份,去问问他,试探一下他到底回来做什么。也聊聊他当年是不是有苦衷,至于要不要相认,凡事等了解了以后再说。姐姐们都在你身边陪你,这样咋样?”
白英哽咽着,点了点头。
回去的一点路途上,白英竟也学着小雨平日的样子,在各家店铺的玻璃的反光处反复查看自己的样子,似乎很不自信,又多次和身边的两位姐姐询问:“你们说他会看出来吗?会认我吗?”
看来她的脑海中已经上演了无数场父女相认的温情戏码。
赵红梅和林芳芳一边一个,紧紧的捏着她冒凉汗的手,为她打气:“会的,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