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已枯坐近三个时辰,黛眉微蹙,指腹反复描摹着匣身繁复的螭纹与锁孔边缘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凹凸。
寻常的机括推演之法,在此物面前竟全然失效。锁孔内里结构之复杂精妙,远超她所见过的任何一把锁。
强行破开?
念头刚起便被按下。且不说这金漆之下可能暗藏自毁机关,单是这匣子本身,或许就藏着比里面东西更重要的线索。
“不对……”她低语一声,手再次回到匣盖中心那片最大的螭龙逆鳞纹饰上。
这鳞片的触感似乎比周围略高一丝,也更为温润,好像被摩挲过无数次。她尝试着,凝聚起一丝精纯内力,如发丝般柔韧,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逆鳞纹饰中心一个针眼大小的孔洞。
极其轻微的震颤感,顺着她的手指传来。整个密匣内部宛如有无数极其细微的机簧被同时触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如同金玉相击的密集细响。
封灵籁眸光骤然锐利,她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都系于指尖那一点内力之上,如同驾驭着最桀骜的烈马,在复杂到令人窒息的迷宫内穿行。
她不敢有丝毫偏差,内力时而如春水般轻柔拂过,时而又需凝练如针,精准地点在某个无形的节点。
汗水,无声地浸湿了她额角几缕碎发。
时间仿佛凝固。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彻底隐没,屋内陷入一片朦胧的昏暗。唯有那漆金密匣,在她专注的内力引导下,竟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幽蓝色的微光,那些盘绕的螭纹活了过来,在匣身上缓缓流动。
一连串清晰而悦耳、如同算珠拨动般的机括声,终于从匣内清晰地传出,声音由缓至急,最终汇成一声清脆的铮鸣声。
封灵籁指尖一松,内力悄然收回。只见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匣盖正中心,那片逆鳞纹饰正缓缓向上弹起,露出了下方一个仅容一指探入,深不见底的幽暗小孔。
匣盖四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如同细沙流动。
匣盖与匣身之间,数十道肉眼难辨、交错咬合了不知多少年的精密金栓,正在同步、有序地缓缓回缩。
整个匣盖,如同沉睡千年的莲花,正以一种优雅而神秘的姿态,在她面前,一层层、一瓣瓣地悄然开启。
一股混合着陈年檀木、奇异药草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铁锈气息,随着匣盖的开启,缓缓弥漫出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封灵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凝目望去,幽暗的匣内,似乎垫着一层触感奇特的深色丝绒。而在那丝绒之上,赫然躺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乌黑的令牌。
令牌之下还压着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颜色微微泛黄、边缘却绣着精致云纹的锦缎。
她先将那乌沉令牌拈起,凑近眼前,凝神细察。
令牌正面,并无任何文字,只有一尊极其狰狞却又带着难以言喻威严的浮雕。
兽首似龙非龙,额生独角,獠牙外露,双目位置镶嵌着两点细如针尖红得要滴出血来的奇异晶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兽身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玄铁铸就的鳞甲,每一片鳞甲上都天然生有细密的银白星点纹路。异兽姿态并非腾飞,而是如同镇守九幽的凶神,四肢踞地,一条粗壮布满倒刺的尾巴盘绕周身,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暴戾与亘古的沧桑。
翻至令牌背面,中央只有两个古拙巨大、以金铁浇铸而成的篆文:[红武]。
封灵籁将令牌托在掌心,烛光下反复凝眸细审。令牌触手微凉,纹理古朴繁复,似有深意,却又如雾锁重楼,难窥其径。
她无意识地在那些凹凸的纹路上摩挲片刻,终是轻轻一叹,将令牌放回案上。
她暗自忖道,“此物既是师父遣师娘亲手交予我,他老人家定然知晓根由。待归去时当面请教便是。”
念及此处,心头那点因未知而生的微澜也悄然平复下去。
她又小心取出那方锦缎。素白缎子入手柔滑微凉,带着岁月沉淀的独特气息。
她指腹轻捻,徐徐展开。
霎时间,一段密密麻麻、墨色淋漓的小字便如蚁群般涌入眼帘,墨迹厚重,竟将整幅素缎填得密不透风,不留半分余地。
目光甫一触及那细密如麻的字迹,封灵籁便觉眼前微眩,心头莫名一窒。
“好生繁复的记载……”她暗自蹙眉,那字迹虽小,却笔锋硬朗,力透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