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窈轻嗯一声,睁眼转头,桃花眸子水灵灵地看向莫淑筠,右偏着脑袋,示意莫淑筠继续说下去。
莫淑筠抿唇,转头看向雪天中的腊梅,她心中愁思更浓,这腊梅多不起眼,在这雪天之中,人们轻轻一眨眼,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她伸出手,手心朝上,飘落的雪花在她指尖停留,“公主,顾大人待您如此好,您为何不嫁呢?”
雪花触及指尖,便融化。
对于这个问题,扶窈颇不在意,她轻笑几声,双手搭在栏上,附身向前,吹散冬兔葵上稀稀落落的雪花,慢悠悠思索着,她为何不嫁?
那理由太多了。
且不说,她同他是灭门之仇,她嫁他,不就是将自己往火堆里推吗?
顾宴生可是个病狐狸,以他的狐狸心思,再来两个她都不够顾宴生玩儿。
再说,她才不想做人棋子呢,嫁给他,定要与朝廷尔虞我诈有干系。
她要的驸马,只能对她好,只能唯她是图。
反正不会是顾宴生。
顾宴生,只知道管她这儿管她那儿,巴不得取代太后照看她的位置。他一怒起来,她还担心多还嘴几句,把这病秧子气死!
嫁给他,不成心给自己添堵?
光这么想,扶窈便摇头,刚想回话,侧目见莫淑筠一脸忧愁,她思索半响后,虚声道:“你不知顾宴生不举之事?”她忍着上扬的唇,掩唇凑近莫淑筠道:“此事,你可莫外传。”
燃叶听后,瞪大眼睛,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快速地摇头,想把方才听到的从记忆中摇出去,她家主子又在作死了。
莫淑筠看扶窈一脸严肃的模样,一脸惊讶,道:“顾大人......不会罢?”
民间关于顾宴生已过弱冠之年,却不近女色的理由千千万万,可她从未听过......
不举之说啊。
扶窈察觉到莫淑筠感兴趣,脸上也没方才的愁绪,便压着笑意,捂嘴笑着假咳半天,好半响才平静下来,叹息连连,“不知从多久开始,他便是个药罐子,吊着一条命就很不容易啦。”
反正顾宴生不会知道此事,那随她怎么说咯,就当他拿求娶一事烦她的回击罢。
莫淑筠从未想到,今日来这一遭竟会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不敢再多言,默默点头。
扶窈无趣地咂嘴,若是莫淑筠继续问下去,她还能继续编一遭,如此瞧来,以后再忽悠忽悠罢。
她摩挲下巴,瞧着阁外的雪景,想来想去,她没想到下午该做些什么。忽地想到蹦出顾宴生带血的唇瓣,转眼看莫淑筠滋润的唇,道:“你会制香,那你可会做口脂?”
那抹血丝,看着着实刺眼。给顾宴生做个滋润的口脂,给自己找了事儿做,又还他人情,真是一举两得!
她眼睛往上瞟,敛回了思绪,继续道:“最好还滋润保湿。”
扶窈说着,双手撑下巴,脑袋微偏,纤长手指轻划过红润的唇,舌尖习惯性地抵着小虎牙,眼尾上翘着,似是在询问,却无意中地在勾人。
莫淑筠默默咽唾液,轻咳一两下,才抬头道:“公主,口脂我会,只不过......”她微顿,眼眸闪过一丝痛楚,继续道:“今日家中有急事,怕只有公主自己来。”
扶窈听到会这一字,便喜上眉梢,“燃叶,拿纸笔来。”她坐到莫淑筠身侧,把燃叶递来的纸笔摆在莫淑筠面前,道:“制作过程,你且写仔细些。”
在莫淑筠写的过程中,扶窈的嘴就不曾停过,她撑着脑袋,道:“这制作法子怎来的?”
莫淑筠纸笔的手不停,道:“我读过《点妆图鉴》第三卷与《大荀纲目》,将其二者的学识融会贯通,便想出了。”
“你真厉害,皇宫御司都不及你,宫里的口脂都干涩得很。”扶窈惊讶,歪头笑道:“你又会制香又会做口脂,不去宫中谋个御司官职,真是可惜。”
莫淑筠搁笔的动作微滞,她扯出一丝苦笑,“公主,女子怎能为官?相夫教子,平淡一生,便最好不过了。”
她抚平宣纸,递给燃叶。
扶窈嗤地一笑,心间突地冒起一团火,道:“若你想为官,为何不可?”她蹙起眉,愤然抱起双手,“为何要用男女之别,来约束你自己?”
皇室儿女,总得从六艺之中选一样,她的姐姐们多选礼乐,她却不爱,她就不是个静得下性子的人。
那些不是站就是坐的学目有何意思?她喜射箭,迎风飒气。
即便太后同皇上都不愿,都说她一公主,怎能拉弓射箭,有损皇家龙颜,她只当耳旁风。
倘若要选个她不爱的,那她宁愿一样都不要。
她还记得,那时她向顾宴生提了一嘴此事,顾宴生听后,竟只是嗯一声。
这样的反应,她觉着有些奇怪,便问顾宴生怎么不阻拦,顾宴生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喜欢便可。
莫淑筠没想到扶窈会如此激动,一瞬间迷茫闪过,可最终停留在她脑海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扶窈,只好低头做礼,略带迟疑,“公主,我......先退下了。”
扶窈脸上的怒气一滞,冷笑好几声,双手紧握,压制心头的不悦,猛地转向另一头,不看莫淑筠,只留一个背影给莫淑筠。
她就不该多管闲事,莫淑筠如何想,管她何事?到头来,别人倒不想理她了!
她扶窈何曾受过如此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