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住殷氏集团的那天殷少辙也只是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表面上看着平淡无波,掌心接触的地方滚烫的吓人。
这个问题把程琰书问倒了。
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他下意识就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
日久生情是喜欢,一见钟情也是喜欢。
从那次欢迎宴会上见到殷少辙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合眼缘。
那孩子,瘦瘦小小,营养不良,听说年龄比他还大些,但个头还不如他。
略瘦削苍白的脸上是精致漂亮的五官,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对一个不甚好看的玩偶都能露出惊喜的笑容。
程琰书的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笑容,他弯眼笑道:“你小时候长的真的很可爱。”
殷少年的喉咙紧了紧:“就因为这个?”
看颜值是最肤浅的情感了。
但是世界上好看帅气的人那么多,程琰书为什么偏偏吊死在他这么一颗歪脖子树上?
“肯定不是,”程琰书的眼睛亮晶晶的,回忆以前度过的美好时光的时候,他总是笑,“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富二代吧?”
“像那种金融、投资这种课程从小就要学,我学的一塌糊涂,别人都不乐意跟我玩,”他顿了顿,“包括口头婚约的对象。”
顾忌着会揭开殷少辙的伤疤,程琰书贴心地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只有你愿意陪着我。”
年少时的感情是最纯粹的。
对他一点好程琰书就能记到现在。
就让这些事情沉入时光里,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再拾起来,推翻定论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理智与感性盘旋斗争。
但殷少辙缓缓吐出一口郁气,他微垂着眼,轻声说:“那些都是假的。”
“我是装的。”
对程琰书的关怀慰问都只是为了在殷家获得一点生存空间的权宜之计。
除了对程琰书,他还对当初A市所有有头面的富家小孩献过殷勤。
广撒网、勤捞鱼。
他贯彻的很到位。
白炽灯苍白的光忽明忽暗地投射到殷少辙的脸,光晕模糊了他的神色。
程琰书只觉得抓住自己的指骨在缓慢地用力。
他扯了扯嘴角,温暖的记忆被敲碎了一角,其中的冰冷寒气渗了出来,“那,那……也没什么。”
程琰书突然想起什么,求证般地看向他:“当初,当初我上高二的时候,被校外的一伙小混混敲诈勒索,是你报警救了我!”
急促的目光在殷少辙的身上逡巡,程琰书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人,“我记得你胳膊还被铁钩钩了一下,留了块疤!”
殷少辙有些恍惚,他想起来了,这是他为了更进一步,使的苦肉计。
富二代身边的保护措施做的极好,殷少辙慢慢地靠近程琰书,细碎的发丝轻轻扫过程琰书的脖颈,殷少辙的呼吸轻轻浅浅。
不知道为什么。
程琰书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粘腻阴冷的滑湿触感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
殷少辙埋在他的颈窝,温暖的体温、绝对掌握的姿势令他的心里泛起涟漪,他喟叹一声,声音很温和:“我确实救了你。”
“但是程琰书,”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言语间有些郑重,好听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你身边是有保镖的,但为什么那一天,一个保镖都不在?”
“那些混混,”他循循善诱,就像教导不开窍的学生,“你就不好奇是怎么知道你的行程的吗?”
掌心包裹住的程琰书的手开始颤抖,连带着殷少辙的胳膊开始剧烈颤动起来,他开始无声地笑,他的瞳色像有避光性,光线落不进他的眼睛里。
有些事情完全经不起仔细推敲。
包裹了一层糖霜的药丸化掉,里面的净是砒霜。
程琰书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回忆,温馨的岁月逐渐显示出狰狞丑恶的痕迹。
他抖着嘴唇,呢喃出几个不辨音符的气音。
仔细聆听,似乎是——
“我不信。”
颠三倒四的三个字,程琰书反反复复地说。
殷少辙加了一点力道,冰冷的齿尖若有似无擦过他脆弱的脖颈,劣质的皮革连带着那一小块裸露出来的皮肤,被他轻轻蹭过。
“是我做的。”把罪恶丑陋的事情全部暴露在阳光底下,殷少辙有种断头铡刀终于斩下来的利落,他的语调仍然不疾不徐,“是我买通了那些混混,我告诉了他们你的位置。”
程琰书终于挣了挣,他呼吸紊乱,脑袋乱成一片浆糊,他近乎是拖着尖锐的尾调:“可是,”
他小幅度地摇头,“可是那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流了那么多的血……”
“怎么可能——”
殷少辙注视着他,浅色的眸子里很沉静,带着一丝丝的惋痛,程琰书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从殷少辙不似作伪的神情中,程琰书突然意识到了,他好像真的没有骗他。
这太恐怖了……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认知都遭到了冲击,程琰书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所有的相遇,两个人共同扶持走过的那些困境,都是另一个人处心积虑、别有所图创造的吗?
就像那部很经典的电影,《楚门的世界》。
他就是那个被彻头彻尾欺骗的傻缺。
殷少辙接近他很有可能只是为了钱,他隐约能够猜到,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他珍藏在心里美好的回忆全部都是欺骗的鬼蜮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