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青赋告诉他,萧莲舟体内的药效消解,已经离开了。
他望着空空的屋子,床榻被整理的一丝褶皱也没有,书案也干净整洁,桌角还燃着一支檀香。
他明明走了,又好像没走。
突然之间,谢无涯想到他昨夜所说的孤单二字。
有些东西其实只要别人不提,自己很大程度上会因为习惯而不太会意识到。可有人提了,那两个字的声响就像穿透耳膜一般在他心上扎下根来。
谢无涯还是如常照料灵圃,只是偶尔抬头再也看不见屋子里坐在书案跟前的人影,也听不见那人唤他一声头皮发麻的“叔叔”。
*
青赋房中。
青赋与兰玉于茶案对坐。
桌上的茶炉烧的滚烫,整个屋子里茶香弥漫。
“当真决定了?其实,有无时和闻越,我相信问题应该不大。”
兰玉却不放心:“灵丹关系莲舟修行一途,断不能有差错。如今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此事。”
青赋显然不想让他去冒险:“可青霄已经指派无时和闻越,你若同去,以何明目?”
“你若要带一个随行弟子,也并非难事。”
青赋说不出话来,仍规劝道:“此行不知有何风险,灵丹之事也只是师祖书中一笔带过,万一……”
“我渐感力不从心,神陨不过旦夕之间。作为叔父,我亏欠莲舟甚多,此行若不去,我心难安。”
青赋痛心道:“你何曾亏欠他?你是替他选了这条绝命路。”
“与他无关。这是我的责任。”
青赋道:“萧家世代守护封魔渊,最终屠魔之人沦为魔物,无一善终。你觉得你做这样的牺牲,当真能结束这一切吗?”
兰玉道:“不知道。但我想,魔以七情六欲惑人心智,只要我斩断七情,灭绝六欲,它便无法动我心智半分。”
青赋眉头紧皱:“所以,你就瞒着所有人转修了无情剑道?还要杀身成仁,以身证道?”
兰玉神色平静:“封魔渊异动,魔物冲击封印,想必你已察觉。我杂念太多,久居魔气深重之地,早迟也会沦为魔物,为祸天下。唯有如此,方能保天下安宁。”
青赋见说他不动,无奈只能长出了口气:“你若大道得成,可还记得我这个友人?”
兰玉道:“无情道不过修一颗不萦万物、情欲皆绝的道心,如何会不记得?”
青赋看看他:“我只怕这记得与不记得也无甚分别了。过去十数年,你我共居此间,山顶与山脚这段路程,你却从未来过。上次,我见他能罚无涯三百鞭,便知,你我今生怕是友尽了。”
兰玉眼中微动,缓缓说道:“他亦是我。”
青赋苦笑摇头:“他不是你。”
顿了顿,兰玉又才道:“修行之人,追求大道才是至理。志趣相投是为幸,没有亦或失去,便是命。”
青赋看看他,目中都是不忍:“这世上当真再没有让你留恋之物?”
兰玉目光深邃:“或许有。只是在萧珏的生命中,那一丝留恋,太过微不足道。”
茶水煮的溢出来,但谁也没有去将它移开。炭火仍空煮着那一壶溢出大半的茶。
青赋终于还是妥协:“我明白了,三日后出发吧。”
*
青赋走的急,什么都没交代,便人去屋空。
谢无涯一觉醒来,整个苍梧峰就只剩他一个人。
桌角不知缘何多了一支檀香,只燃了半截,可想人是半夜来的。
他这几日睡的确有些沉了,有人来过他竟都不知。
只是知与不知,好像也不重要。
他这房间,还有谁会来呢?
他只希望,青赋一行能顺利将灵丹带回来,别让他跌下神坛,沦为庸人。
*
昊天宗与云雾山庄结为姻亲的消息突然传开了,听说是刚刚定下的事情。
盛明朗大老远跑来苍梧峰就为了把这事当做谈资说给他听。
“谢兄,你敢相信?就是阜宁那个小叫花子要嫁给严大公子。”
“原来她真是仇庄主的女儿,好像唤作什么仇楚楚。亏她当时还给自己想了什么楚小秋的名字来忽悠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