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一直在六尘草庐研究蒸馏酒水。杜淮琤是个触类旁通的人,确认发酵原料可以蒸馏后,几日光景,就设计出一套蒸馏工具,亲自画了图纸,交予程锏下山找工匠打造。
“图纸我分成了几分,你多跑几处,找不同的工匠打造,不要走漏风声。”
“属下知晓。”
刘梨奉了茶进来,“白毫银针,二爷这几日总在试酒,不妨用些清淡的茶饮。”
杜淮琤笑着接过,桌上放了一堆瓷瓶。
制酒技艺不光在“酿”,“调”也是重要关节。杜家历任家主都有品酒的好功夫,调酒更是个中高手。杜淮琤将不同批次的蒸馏酒调兑混合,弱化了酒头的杂味,中和了酒尾的寡淡,求其色、香、味的均衡,使得整体酒质更香醇顺口。
桌上就是他这些时日的成果。
品了口香茗,沁人心脾。佳人在侧,他满心的愉悦。“刘梨,琉璃,流离,你怎么取这么个名儿?”
刚准备解释,“嗳,我猜猜,可是因三月里出生,正是漫山梨花开的时节?”
刘梨心底翻了个白眼,“是我娘生我前梦到一个大白梨,咬一口脆甜多汁,醒来就生下我啦。后来就叫我小梨了。”
杜淮琤抿嘴打量她,俏生生的小丫头,可不像小白梨一样甜美可人?目光瞥到桌上的酒瓶,细颈大肚,也好似梨子一般。
“这酒制成有你的功劳,不如就用你的名字命名,唤作‘白梨酿’吧。”
“不行不行,奴婢不过是起了个念头,酿制酒都是东家的功劳,怎能以我冠名?”
“那叫‘淮梨春’,把爷的名也添上。”他不动声色靠近她。
什么劳什子“怀春”!
刘梨急忙躲开,“不成,我可不想每每喝这酒,不知道什么人把我名字含在嘴里。”
杜淮琤听了立刻觉得十分有道理,也认为这名字很不好。
“话说回来,东家这草庐为什么叫‘六尘’?总也打扫不干净似的。”
他轻笑,“‘六尘’怎扫的干净?眼、耳、鼻、舌、身、意感知色、声、香、味、触、法,是为‘六尘’,它使人感受到世间的美好和痛苦,从而产生诸多妄想,故而也称作‘六妄’。命名‘六尘草庐’,也是希望我能超越六尘的束缚,摆脱俗世纷扰,以清浄六尘为明心之本,以期实现内心的平静和解脱。”不过,总是痴妄罢了。
“美好和痛苦都是这世界的一部分,怎能因偶尔的烦苦便称其为‘妄想’呢?那样岂不是辜负了其他一切期盼和圆满?”
杜淮琤侧头看向刘梨,这丫头孤苦于世 ,委身为奴,竟还相信世间存有期盼和圆满?
“哦?小梨的期盼是什么?”
她的期盼自然是早日恢复自由身,和伍子骥好好过日子。口里只说道:“自然是希望父母康健,平安喜乐。”接着问:“东家的期盼呢?”
他的期盼?那可太多了,看似要超脱物外,追求解脱。实则他的贪念最多,继承祖业、扩张酒坊,朝堂的、江湖的、家里的……名利声色、得失荣辱,甚至,他看了眼她,爱欲情感,都是他的“妄想”。对世俗的执着让他陷入无尽的困扰,挣扎脱身不得。平静和解脱于他才是妄想。有时想,不如将这尘嚣再用力搅扰,搅得漆黑一团,搅得天翻地覆!又怕,怕一场孤寂凭谁诉?倒不如拉个人一块儿,将一团迷途虚妄灭绝了,成个正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