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周普去挑新的吉他了。
一边的导购走过来:“您是来参加《时代之声》海选的吧,想买什么乐器呢?”
周普的视线在几把吉他中间徘徊了一下,想到所剩无几的余额,于是指向最廉价的那把:“要不这个?”
这把最便宜的、哑光原木色的吉他,性价比高,适合新手。
导购却推荐另两把:“这把琴确实实惠,但肯定不如那两把好用,我们这里建议还是买音质更好的吉他。能有更好的舞台效果。”
自上而下的灯光在陈在林脸上拓下一小片阴影,他安静站在后面。
良久,才叹息似地对周普说:“我们第一次参加这种音乐综艺,怎么样都该准备充足些。”
闻言,周普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指向价位稍高的:“那拿这个二千的。”
他们的钱包疼。但为了比赛,奢侈一把。
最后入手的是一把价格二千多、41寸亮光复古色的吉他。
这把外观精致,音色清澈。从音色、共鸣、琴弦、手感上看都有性价比。
乐器拿到手那一刻,周普在想:再等等吧……等自己有钱了,再买更贵更好的乐器。
哎,等自己有钱……自己什么时候有钱?
这话说多了,就感觉“等自己有钱了”这句话,就像一个渣男的承诺,一再强调,却不知道会不会实现。
~
走出琴行步行回酒店的路上,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熙攘的行人经过,交谈声由远及近、又远去。
陈在林肩膀负重一把吉他,想起周普刚刚讨价还价的模样,心口有些酸涩,可捉襟见肘的生活又无可奈何,只能劝慰身边的人:
“等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我如果想要,会自己买的。”周普无所谓地笑笑,“再说这把性价比也很高啊,值了。”
陈在林怔了一下。随后了然:
是,这小子不会因为买不起更昂贵的吉他而感到难过,只会为自己用划算的价格拥有了一把吉他而高兴。
计算着余额过日子,本来就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
陈在林轻叹,眼神虚空地落在过往行人身上,陌生的城市,无尽的人群,让他突然萌生出一种前途渺茫的感觉。
他从没这么矛盾过,依据他以往的经验,他们能在这种节目留到最后是不可能的,顶多挺到海选半决赛。但是情感上,却产生了一种暗戳戳地期望。
他不想周普失望。
半晌,陈在林以闲聊的语气开口:“周普,如果我们一个人选上一个人没选上……”
话没说完,周普先打断:“谁没选上?”
“如果你选上了,我没选上。”
“穷则独善其身。”周普接得很快。
陈在林那点忧思都没了,弯着唇问:“那我选上了,你没选上呢。”
周普一笑:“苟富贵勿相忘。”
“……”陈在林跟着他低笑两声,“你倒是懂得变通。”
又向前走了两步,周普突然叫了他一声:“陈在林。”
“嗯,怎么了?”
“如果我以后成了大歌星了,我可能就会雇你去我家当保姆。”
“……”陈在林想了想,“好,如果你不嫌我做饭难吃的话。”
以前陈在林觉得周普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很荒谬。可这次顺着他的话,竟然也情不自禁地幻想起来:
“那如果我变成富豪,你也来我家当保姆。”
周普:“你就不怕我用致癌物把你毒死,然后继承你的遗产?”
毕竟他做的饭已经不是难不难吃的范畴了,是有没有害的范畴。
陈在林不在意:“你可以做观赏性保姆。”
周普思索:“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光穿保姆裙不干活的那种。”陈在林解释。
听起来有点涩情。
“……”周普说,“滚吧。”
陈在林看了眼身边的人,嘴角温柔地倾斜。
短暂的停顿后。
“我就是想说。”周普突然转头看他,认真道,“你放心,就算我们可能走不一样的路,我的规划里也一直有你。”
刚才玩笑的功夫,他其实有在认真想这个问题。但想来想去都是:无论前途怎样,他都不想和陈在林分开。
掏心窝子的一番话说了,可倾听的人却沉默良久,没有回应。
周普有点挂不住了:“哎,你倒是应一声,我说这么认真。”
可陈在林依然目视前方,稳步走在路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轻飘飘落下句:“知道了。”
周普不满地嘁了一声,觉得这人真是敷衍至极。
可他不知道的是,陈在林的手掌握紧复又张开,尽管心里已经软成了一片,却还反复地提醒自己,不行,现在还不行。
他垂着眼眸,用睫毛掩盖眼里的情绪。他不敢多看周普一眼,怕那一腔冲动会在看到对方那一刻,忍不住宣之于口。
陈在林在想:
再等等吧……等自己有钱了,再向他袒露心意吧。
周普还年轻,对感情的最多考量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可陈在林考虑的更多。他希望自己有能力支撑周普的理想,在他某天遇到不公时有足够的底气为他撑腰。而不是和他互相埋怨对方的无能。
他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庇护着周普向上走,而不会成为让他左右为难的累赘。
陈在林隔着人山人海,心里有个念头疯狂扎根生长:他必须要活出个人样儿来。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庇护者,首先自己就要活出个人样儿来。
然后才能给他喜欢的人属于成年人的,尊重、包容、体面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