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山涉水一路,直至抵达北地,林瑾才知原先想着什么夏假在北地游玩一番还能再赶上学宫开学的想法都是奢望。
无他,实在是北地太远。
还好他已然不读了。
从寒露至小雪,再到大雪。
好歹在冬至前抵达了北城。
北地的雪向来落得早,不过北城内街巷干净,还不空落。
即便是大冷天也有不少穿着棉袄毛领的人在外售货采买。
……只在进城时粗略挑帘看了眼,林瑾实在不能适应这冻人的空气。
连忙放下。
旋即十指就被包握在火热的大掌内。
任人握着,林瑾吸了吸鼻子,“谢凝云,你怎么先前没告诉我北地的冬天这么冷?”
“北方向来如此,书中多有描述,还以为你知晓……我的错。”谢凝云说。
纵然早早备了铜炉与厚衣取暖,车厢也各处补漏。
仍不可避免在停下歇脚时进入寒风中。
无论是在辽东还是临京,少年都未曾经历过这般刺骨冷意。
此刻看林瑾难受得紧,谢凝云是真心愧疚。
可这话在林瑾听来不对味。
暗点他不好学问呢?
少年不忿,振振有词:“书中是写了北方苦寒,但都是那些个被贬去了边陲宁境的人写的,这儿离宁境远得很,我怎么知晓这儿也冷得骇人?”
可都是北方,并无不同。
……谢凝云并未反驳,只无奈,又轻笑:“若不喜这般气候,稍后与我阿父阿母见一面我们就启程向南可好?”
南边儿暖和,就算冬日气候也舒适。
类似的话他半路就问过,是问要不先去南方游历一番,待过了冬日再回北地。
但林瑾说都进了北方地界了,先拜会谢父谢母再说别它。
如今再问,是因心疼少年愈发不适。
这倒是个好提议。
不过……
林瑾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有两个月就新岁,你不打算在北地过年了?”
年节之于他非是重要之事,他……也不是很在乎谢凝云是否需要与家中团圆。
但这话必须要问。
谢凝云垂眼,透过指缝看少年因前些日在客栈中漏手执箸用膳时冻出的微微红肿,搓了搓。
同时轻淡嗓音响起:“阿父阿母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新岁齐聚是为互贺幸福安乐,若要人忍着苦楚只为在那日相会,那便是繁文缛节的枷锁,何必勉强?只要有心,平日一见便是阖家团圆。”
他自小习惯了北地的季候,少年却不是。
在未至深冬还点了炭火的室中也能生冻疮,足以可见少年不适合在北地定居。
从前与现在都思虑不周,实在罪过。
还好尚能补救。
比如用膳时他来喂食,又比如不在北地过冬。
林瑾却又问:“那你的职务怎么办?”
又不是混吃等死的闲散世子,回了北地还有官职公务要继续做呢。
还补充:“你莫不是想渎职?那来日如何升官?如何赚银子给我买宅子?”
这些话经不起推敲,毕竟就算不论谢凝云此次从临京回来得了高升。
未来承袭爵位也无限风光。
“如今官职职务已然无需亲自练兵,大多都是书面上的公文,可以让属官传信于我处理。”谢凝云早有应对之策。
“那……”林瑾还想问,却卡了壳,一时不知道再拿什么来堵住谢凝云的念头。
都怪这人太会找借口!
看着少年抿着嘴生闷气的鼓鼓脸颊,谢凝云莞尔。
道出其心中所想:“瑾瑾,不想离开北地直说便是,你若有恰当理由,我自不会逼你。”
提出这个建议虽是为了少年着想,但少年有了旁的想法,他当是万事以其所求为先。
“好吧。”林瑾说:“我是不想离开,北地冷是冷得点,但又不是终年如此,既然决定在此定居,自然是要久住适应适应,总不能年年一到冬日我们就迁徙南方,和雁子似的。”
说着嘟囔起来:“大雁好歹是用飞的,扑腾翅膀没什么阻碍,我却要被这马车把屁股颠平了。”
“昨晚看过,还没平。”谢凝云一本正经:“你若实在忧心,今夜再让我仔细看看?”
那清冷眼眉间有分明促狭划过。
“我没说现在!”林瑾狠狠把手抽出来,缩进手炉套子里。
他说东谢凝云说西,青天白日不知羞耻,讨厌至极!
手都不想给谢凝云摸了,能暖手的又不止他一个!
落空的掌心收回,转而去将放在铜炉边烤热的狐裘挪了挪使其均匀受热。
谢凝云续上前面的话:“那便不走了。马上要到侯府,待会儿家中应会留我们用膳,你若不想在侯府用膳,我们吃一盏茶就回去。”
谢凝云早早传信回来差人去收拾了早就给林瑾买下的那座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