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的白色花束被这飓风撕碎,花瓣和碎枝被卷入空中,久久不落。
朝拜的人们哪见过这架势,他们连动都不敢动,伏得更低了些,几乎趴在地上。有胆子更小一点儿的,已经开始哆嗦,嘴里下意识念念有词地念诵神明,却忘了眼前怒火正盛的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明。
白川觉得很莫名其妙。
他不明白这神明的怒火从何而来。
他知道自己算不得虔诚,比不了神殿下面跪伏的这些信众,但他也实实在在地在这神殿里跪拜了几个小时,至少算得上尊敬。
结果却遇见了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情绪完全不稳定的神明?
神明威严的声音又响彻神殿:“我问你——你知错了么?”
知个鬼的错?
这家伙吃错了什么药?在犯什么病?
白川抿了抿嘴,没有应声。
他丝毫不能理解神明的怒火,他觉得比起这个有病的神明,自己才是该生气的那个。
他仰起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神明怒目而视。
忽然又觉得眼下这种跪立的姿势就算怒目而视也很没有气势。
于是他揉了揉因为长久跪坐而有些僵硬的膝盖,准备站起身来。
而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肩头仿佛压上了千斤万斤的重担。
他怎么也站不起来,连脊柱都被压得更弯曲了几分。
他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吟诵了许多种能想到的咒术,却毫无用处。
他依旧被沉重的力量,钉死在地面上,以这种跪拜的、卑微的姿势。
白川加入山海联盟后,从来战无不胜,虽然有不少人不满他,但提起他的时候,也还是会用“人形兵器”这样奇怪但充满赞誉的称号。
他们总说,白川对那些灵物来说,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而此刻肩膀上卸不下来的虚无重担,才让白川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才叫真正绝对的实力压制。
肩上的重量有增无减,白川膝盖下方的岩板都被压出了裂痕,一般这种情况下,先不堪重负的不该是地面的岩板,而该是白川一节节的脊椎。
但对方显然用了些什么巧劲儿,让白川只是被迫跪伏,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也没有真的受伤。
起初白川还竭尽全力地昂头,但渐渐地,他连昂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意识似乎也在逐渐昏沉。
直到睡过去的前一秒,他都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面前这尊神明。
*
“嘀——嗒——嘀——嗒——”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川忽然听到了清脆的水声。
他的思绪也随着水声逐渐清明。
他睁开眼,四下漆黑,一丝光线都没有,睁眼闭眼都是黑夜,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索,可手只抬起来了几寸,就被手腕处的力量牵扯住了——有柔滑但坚韧的东西系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无法动弹。
他又动了动脚踝,也是一样。
他好像被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奇葩神明绑了起来。
咒骂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忽然,他听到了漆黑夜色里,有另外的呼吸声。
呼吸声低沉,好像就在他身旁很近的地方。
白川轻轻捏了个诀,房间角落里,一盏灯燃了起来。
火苗在没有风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燃烧着,借着微弱的火光,白川看清了眼下的局面。
自己手腕和脚踝上都系着的暗红色绸缎,整个人被牢牢地固定在一方矮榻上,而离自己很近的地方,那个陌生的神明正好整以暇地端坐,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自己。
白川忽然觉得,说他有病,都算是说轻了。
这家伙简直是个变态!
在这尴尬至极的沉默中,白川还没来得及开骂,神明却先开口了。
白川预想过这家伙会说些什么,会如何暴怒,如何蛮不讲理。
但他从未预想过,这个蛮横的、暴力的、傲慢的神明,开口,竟然带着几分沙哑的哭腔。
“你为什么抛弃我?”神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