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那双眼睛变得好安静,全无揶揄人的痕迹。
“不然,你脸红什么?”李洛绪太平静了,
平静到给花袈一种,她是惯于风月之人,昨晚那种事情,于她不过寻常。
可书里明明有写,皇姐姐于并蒂莲始知风月。
啊,果然是那种藏得深沉的类型吧?
“被鸽子肉里的姜辣到。”花袈说。
李洛绪嘴角弯了弯,并没有揭穿她。
两个人的眼睛就那样一直四目相对,像是被什么粘牢了似的。
那边几个侍女又开始交头接耳——
“你看你看,绪公主又笑了。”
“美人在侧,谁能不笑呢?”
“绪公主和其他美人同桌时,并不曾见她笑。”
“有了花袈姑娘,谁还能敢称美人呢!”
“咱们公主不算?”
“我们公主那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高贵无双。”
“她们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每天多看几眼,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嗯,尤其花袈姑娘,真希望绪公主和她交好,我们便能——”
“嘘!”怃音投来责备的目光,自己却也不住笑眯眯地看向她们。
大家笑着闭上嘴巴,眼睛依然长长地瞄向厅内。
花袈和李洛绪并没听到她们贴耳嚼舌。
两个人像是在比试看谁先眨眼,
花袈读到了这样的信号,她看着自己映在李洛绪那双凤眸中的渺小倒影,又想起昨夜的种种,
这种时候,寻常人会觉得难为情,会觉得无颜相对,
而她竟全无那种尴尬,只觉心里有一丝丝眷恋,虽说是第一次,在她看来,她和李洛绪其实算得上合拍,书里说她们命格匹配,也并非全无道理。
如果抛开狗血的并蒂莲,
如果她和李洛绪是都市里的一夜情,
花袈觉得,昨夜应该会变成美好的回忆。
再看李洛绪,她脸上也并没有难为情和不好意思的痕迹,
这是公主所特有的雅量吗?还是她天生具有宠辱不惊的冷静?抑或,作为小说主角必备的,最基本的强大高深?
“你不能吃姜?”
李洛绪状若无意地收走视线,看向肉末里的姜丝。
和花袈这样对视,她居然生出狼狈感觉。
为什么?不可能是亏欠。
最晚的事情,不存在亏欠。
哪怕花袈被动,别无选择。
“公主给的,我自然能吃。”
花袈本只是说鸽子肉里的姜丝,
及至说完,才发像是内涵昨晚的事情。
果不其然,李洛绪才挪开的目光又扫过来。
花袈躲闪不及,生生对上。
偷看的侍女们内心又一阵阵尖叫:是吸引,是心悦,是欢喜……
“也没那么辣。”花袈还未褪去潮红的脸,又一波红潮涌上来。
“花袈,”
李洛绪明亮的眼波令花袈心慌。
她还这样,叫完她的名字之后久久地停顿。
花袈仿佛在李洛绪的明眸中看到了自己不安的倒影。
君心难测果然是真的。前一刻,她还在温柔地给你香喷喷的鸽子肉;下一刻,她又会这样,叫你一声,也不知是出于“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的戏谑,还是出于,她就是想要刺到了她的你心慌……
忐忑中,花袈选择了被戏谑:“臣女在。”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有什么话要说么?为什么我不知道。
花袈挪开视线,又吃了一颗青豆。“臣女应该有话要说么?”
“你觉得呢?”李洛绪也吃了一个青豆。
上巳节前后,正是吃青蚕豆的好时节。
既然李洛绪这样说,那就表明她希望她就昨夜的事情再说点什么了吧。
开始之前明明都说了,之后我就是哑巴,那显然还不够。
李洛绪这么狠的么?她还想要我说什么呢。
对着没动多少的餐桌暗忖了一会儿,花袈放下筷子,复而看向李洛绪,右手中间修长细白的三指并拢指向天,
被难过围困的她没注意到李洛绪眸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和迷惑,
她道:“我花袈指天发誓,昨夜种种,倘有一字从我口中泄露,便让我下无间地狱,火烹由煎,刀剐剑砍,死千遍万遍!”
李洛绪闻言,瞳孔震得四分五裂。
远处的那些侍女,包括怃音在内,却都激动得咬手指跳双脚,
只以为下一刻,她们的公主也要指天跟花袈原地山盟海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