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之前觉得张惜是江湖游侠，可一个江湖游侠怎么会知道邻国鲜为人知的探子头领，怎么能从一堆案件中发现规律，怎么能熟悉衙门查案的方式。

张惜的身份扑朔迷离，如同黑夜里的一层白纱，看不清，抓不到，有时候以为她抓到，拿到眼前一看不过相似之物。张惜像条看不清尽头的路，相处时间越久，越有新的发现，这种发现会否定原来的想法，等同于否定原来的自己。秦月讨厌这种感觉，她想一次问个明白。

张惜站起身，本身就比秦月高，这下直接高出半个身体，给人一种盛世凌人的压迫感。

秦月也要站起来减少彼此差距，转念又想，就算她站起来，张惜还是比她高，依然存在压迫她的可能，她放弃徒劳。

张惜目光收紧，看向秦月，嘴角上扬却没有笑意，眼眸似有似无地转动，却没有离开秦月，带着些笃定和凌厉突然扫向秦月：“秦月你恢复记忆了吧，或者根本就没失忆。”

秦月微冷的目光投入张惜视线中，就这样相看许久，旁边那壶茶已经煮好，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几日后，张惜一身便装来到街上面店，点一碗素面吃起来。

“小二，再来一碗面。”女子清脆的声音引周围人侧目，女子手上带着一只箫，白色的帷帽遮住面容，一席黑红长衣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张惜挑面的手停顿，旁边位置上多出一只箫，然后传来箫主人的问询：“阁下，此处是否无人。”

张惜没抬头，淡淡道：“还有不少空位，姑娘不必挤在一处。”

女子搬开椅子落座，巧笑道：“坐到别处，怎么能同师哥叙旧。”

最开始那句，张惜就听出来人。方芷，曾经的师妹，现在锦衣卫一处主事，常年在南方办案。主事任务均单线通知，不可随意参与其他处事宜，这次张惜任务名单中没有方芷，因此她来此违纪。

锦衣卫对内部人的惩罚向来从严，几十军棍少不了。只是方芷自小顽劣，冒着领罚也要随心所欲。

他放下筷子，对女子板着脸道：“方芷，规矩不是儿戏。”

女子双手求饶般地在张惜面前摇晃：“任务完成我会领罚，但这个案子我也要参加。”

张惜直言：“不可以。”

方芷早有准备，双眼眯起，像只慵懒的猫咪笑道：“那新调来的小弟你是见不到。”

张惜并没有惊讶：“小芷，你不会以为我刚刚才知道你来此地吧。”

方芷笑容渐渐消失：几日不见，师兄快成狐狸精了，哪个家伙把消息透露的，她要回去好好查查，拿双份好处的人丧尽天良。

张惜在方芷离京那日便收到密报，他本可以派人将她截停，但并没有，因为新人武功弱，方芷同她在一起能有个保护的作用。

这样的弱的人本进不来锦衣卫，只是除去武力，他几乎拥有其他人的长处，精通毒性和药理、擅长机关术、精通许多外语与地方志等。这个人是他力排众议才收进来，而这次能派上大用场。

锦衣卫每个人实力都不弱，如果明着找人保护会让其他同仁嘲笑，但这个人独自来这么远的地方他还真不放心，本想着找原来关系好的师弟出个任务，正好知道方芷要来，这样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他就在隔壁，正好你来了，赶快把他带走，要不是顾忌同僚关系，我早就把他甩在半路。”方芷指着对面的门，满脸生无可恋。

张惜笑笑打开门，一个带着稚气男孩儿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见到他喜笑颜开：“张大哥。”

张惜站到桌前摸摸他的头，崔云是张惜在西北办案子时遇到的小乞丐，无意中帮他找到关键线索，他看出崔云的天赋，便将他送到七星楼学习，只是除了功夫外，崔云学得都不错：“崔云，一路上顺利吗？”

男孩儿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眉目清秀温润，单薄的身体瘦骨嶙峋，目光中一览无余的纯粹。

崔云点头，不确定地问道：“张大哥，我是要出任务吗？”

张惜看出崔云紧张，安抚道：“张大哥会同你一起，不用紧张，就像在七星楼一样发挥就行。”

崔云沉下目光，垂下脑袋，又突然抬起，欲言又止看向张惜。

张惜坐到崔云身边，亲切问道：“有事要说？”

崔云先摇头，后又点头，小声地挪动到张惜耳边：“张大哥，方姐姐会同我们一起吗？”

张惜笑问：“你希望她同我们一起吗？”

崔云猛烈摇头：“她好凶！”

“是你慢，三日的行程，你晃晃悠悠走了近五日，又不是游玩，你带那么多无用之物，吃个饭磨磨唧唧近半个时辰，这个速度如何快速完任务。”在一旁听小话的方芷听到别人说坏话，气不打一处来，冲上来就要算账。

“细嚼慢咽对身体好。”

“完不成任务，命都要丢，身体那么好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