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自己就是那个被她丢在陈旧记忆里的“累赘”。

苏职感觉现在的她，像极了电影里那些执迷不悟的赌徒，尽管手中并无多少能赢的把握和赌资，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看看那个没有被揭开的结果。

似乎只有亲眼目睹了那个残忍冷酷的事实，她才能心甘情愿地下场。

彻底死了心。

在这种左右的纠结中，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

不知不觉，太阳慢慢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中间苏驭来了趟医院，叽叽喳喳地陪她吃了点从家里带来的银耳红枣汤，直至傍晚才离开。

自打这次从外面出差回来，苏父苏母每天除了处理公司的事务，其余时间都在学着研究菜谱。

还专门请教了季俞笙的建议，想要给她补补身体，好为后续的手术安排做准备。

想到这点，苏职心底愈发犹豫。

虽然清楚苏父苏母并不会阻止和反对她的想法，但她还是觉得，如果她明天真的去等那个人，未免太贪心了些。

这种贪心就如同一个黑暗幽深的无底洞，越是想，就越有一股力量将她往里面拉扯。

正当苏职感觉自己即将被卷入时，一道轻缓的敲门声适时截断了她的思绪。

苏职猛然回过神，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扬声说了句：“请进！”

话音落下，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熟悉又清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衬衫的袖口整齐地卷至小臂，宽肩窄腰，一双长腿显得极为吸睛。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外面的走廊亮着光。

逆着光望去——

宛若一张轮廓精致的黑色剪影。

但此刻距离医院规定的下班时间，早已过了一个小时。

苏职微微睁大眼睛，脱口而出问：“季医生还没下班吗？”

闻言，季俞笙不自然地轻咳了声，而后淡定自若道：“哦，我这不是来和你报备一声。”

“？”苏职听得一头雾水。

刚要开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季俞笙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茬。

“我下班路过一家小吃店，顺手打包了一碗清汤馄饨。”

季俞笙说着慢慢往里走了两步，也仅仅只有两步，随后将手中的袋子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低声交代道：“你趁热吃完早点休息。”

苏职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

昨天晚饭吃得比较早，她没等入睡肚子就饿得不行，尤其惦记那一口清汤馄饨。

但从出国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过了。

她被馋虫勾得睡不着觉，只能抱着手机发消息“骚扰”季俞笙，中间随口提了一句这茬。

后来他没再回复，她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

馄饨的清香气钻出包装袋飘散在空气中，又隔着半个病房的距离钻进她的鼻腔里。

苏职嘴角翘了翘，问：“你特地去给我买的？”

季俞笙稍别开头，声音力作淡然：“没有，顺路。”

苏职：“……哦。”

承认就是给她买的怎么了？

口是心非的男人！

听到女孩子瞬间蔫了吧唧的语调，季俞笙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下，而后轻声道：“那我下班了。”

说完，他转身握上门把手，正欲合上门离开，却听那道明净的女声再度开了口。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喊了声他的名字：“季俞笙——”

“嗯？”他停下脚步。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季俞笙回过身，漆黑的眼眸望向沙发上的那团影子：“你问。”

因他方才的动作，此时门半开着，遮挡了部分走廊投射进来的光亮，如同一道界限分明的晨昏线，恰巧落在沙发上。

她的半边侧脸依旧隐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如果，我是说如果。”

苏职咬了咬唇肉，两秒后才继续道：“如果有这样一件事情，你不去做的话会觉得有点遗憾，但如果去做了，又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愚蠢……”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抬头看他：“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抽象，但某种程度上又很具体。

像是实实在在困扰着她。

季俞笙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在原地略加思忖后，才缓缓开口：“既然横竖都会后悔的话，那就跟随自己的心吧。”

“人生没有那么多既定答案。”

他迎上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眸，声线浸着与生俱来沉稳：“你选哪个，哪个就是正确答案。”

苏职闻言神色发愣，一时忘了回应。

季俞笙也不着急，极有耐性地等待她消化理解，直至从那道影子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职摇头：“没……”

“那晚安？”

“——晚安！”

苏职眼睛一眨不眨地目送季俞笙退出病房，过了许久，她才从沙发上起身来到玄关。

打开灯，随后拎着那份馄饨回到了书桌前。

打开袋子，她用手心贴了贴外面的打包盒，还是热的。

掀开盖子，苏职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飘着葱花的馄饨汤，紫菜的独特香气混合着虾米的咸鲜，一入口，整个口腔都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

夏夜的风总是闷热，却又夹杂着丝丝凉爽。

回想着方才两人的交谈，苏职慢腾腾地解决了一碗馄饨。

与此同时，答案也随之尘埃落定。

眺望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她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站定在了衣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