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偏过头,下最后一剂猛药,“要伤神便且随你去,我是永远都不会对你有意,你好自为之。”
两人言语间,竟都未注意到围墙上立着萧清珵,正光明正大地听着。
云珠言罢踱步到门口,程决泄气道,“不若继续做朋友吧,如此我再也不伤神了。”
怎么可能!
不过是贼心不死,等待机会罢了。
萧清珵心里忿忿地想,见云珠并未回应,提步出了程宅,欢喜地跳下围墙,缀在云珠身后。
他望着云珠浅绿的背影,心里甚至笑出了声,原来云珠不只对孤无情又绝情,对旁的男人也是这般冷酷。
很好!
如此一比,孤的机会很大的!
萧清回了庄院,命亲卫取来再次铸就的名剑,握在手里许久,反复斟酌明日见了云珠该说些什么,好叫云珠答应此次求娶。
奈何翌日间云珠的面都未见到,他派出亲卫去寻,一时也寻不到,见一连两日都是如此,他按捺不住了。
入夜,他又步至海棠树下。
烛火映照的窗前出现了云珠的身影,云珠正斟酌明日的计划,顺手将半开的窗户全打开了,夜风拂得她通体清爽。
忽地瞥见那海棠树下似立着道人影,不由惊了一下,旋身出了房门,径直朝海棠树而去,“何人在……”
萧清珵狼狈地慢慢步出来,“云珠也未睡么?”
“殿下!”
云珠心头火起,大半夜不睡觉,搁在做什么!
萧清珵不愿她生气,眼皮一垂,故作可怜道,“白日里孤总见不到云珠便罢了,到了夜间,云珠也不许孤站这里瞧一眼么?”
直说得云珠红脸低头,见不能呛回去,索性道,“臣女这两日有事要忙,殿下早早歇息吧!”拂袖而去。
萧清珵轻轻地叹气。
第二日,天边只泄出一点昏淡光线,云珠已负剑推门,轻手轻脚地出了家,去往衙门。
缓了片刻,萧清珵出现了,跟上了她的步子。
云珠毫无察觉,及至衙门,与那官员打个照面,入了府兵一列,很快随兵跨马,往城门口而去了。
萧清珵目送她远去,命亲卫进了府衙,不过片刻,府衙所有官员惊惶地出来拜见。
萧清珵甩袖让他们起身,“云姑娘何故随府兵出城?”
“回殿下,一月前,府中接连有人报案,说是家中有孩童丢失,臣等察觉不妙,一番探查发现,鹩山自外地潜进一批专偷孩童的恶贼,手段下作狠毒,今日出动府兵是为救回儿童逮捕恶贼。”
“云姑娘则是心地纯善,侠肝义胆,素日帮助官府众多,一听此事便赶来相助。”
萧清珵听罢,也不多言,当即跨马追云珠而去,及至追上府兵,也不现身,只缀在后面,目光专注地望着云珠。
一众体格威武的府兵里,海棠色的裙裳扎眼得很,那样娇小玲珑,却厉害到府兵们心服口服,弯腰敬佩地询问。
萧清珵慢慢笑起来。
他中意的云珠,是世间最厉害的姑娘,如那颗他送给云珠的夜明珠,会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前方行路的云珠倏地回头,只望见府兵,不见其他,疑惑地心道,适才像是有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眼下竟又无了。
莫非是恶贼们察觉了?
云珠顿生警惕,同府兵行动时不敢大意,闯进恶贼窝时也是谨防意外情况。
可到底是作恶多端的贼人,害人手段层出不穷,云珠于崖下察觉不及,飞身救下一名孩童时,身后数枚毒箭从崖上齐齐射来。
云珠一时腾不出手,心中惊叫糟糕,不停闪躲间松了孩童护在身下。
忽地箭声停了,紧接着砰得一声,一个贼人连弓带箭自崖上摔落地面,哀呼一声,一瞬毙命。
云珠吃惊,扬颈去望,但见萧清珵俯身,提剑而下,眉眼焦灼地将她看了个遍,见她无恙,松了口气。
“云珠,孤带你走。”
云珠张口又闭口,也无心思问他怎如天降般,回身指了指惊吓哭泣的孩童。
那孩童衣衫褴褛,浑身沾满落叶脏泥,蓬头垢面的,萧清珵华服华冠立于一侧,真如仙人下凡,贵气烨然。
这本是天差地别的两人。
云珠再不多说,俯身想抱起孩童,不想一只长臂比她快一步,轻轻地搂起那孩童,置于臂弯间抱着。
落叶脏泥沾了萧清珵半个身子,萧清珵浑然不觉,低眸安抚哭个不停的孩童,“莫哭了,回城了给你糖吃。”
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叫孩童霎时住了声,云珠只觉不光是耳边哭声消失了,连其余声音都消失了。
她怔然地由萧清珵单臂抱起,再被萧清珵带到崖上,直到绵延不绝的青山跃入眸中,她方神思重聚,双目直视抱着孩童、眉眼温淡的萧清珵,心脏砰砰乱跳。
奇了怪了,她从不爱慕萧清珵的权势与地位,也不中意萧清珵极为俊美的容貌,独独见今日萧清珵抱孩童立于青山中,无比清醒地红了脸颊。
她迟钝地了悟,原来她竟已不像先前那样对殿下无意了。
她喜欢殿下这副温柔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