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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念遥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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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润郎来寻我,眼底漾着浓郁的喜悦,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命定的那人。我原以为他又要与我念叨他同惋卿阿姊的纠葛,思及过去他曾说过的那些往事,无外乎是郎有情妾无意,又或是他自己冲动行事,惋卿阿姊斥他失礼,令他心怀失落,遂自顾自从书架上寻了本志怪,打算边听他说,边将上次未读完的故事看完。谁料他说着说着,竟忽然起了兴致,凑近过来,给我看他手上的画像。

我转头望去,画中女子青衣红裙,发挽高髻,笑容浅浅,神情温和,的确是位佳人,只是……“你确定,这就是你心悦之人?——这与惋卿阿姊可分毫不像,润郎,你的画技可退步了。”

“哎呀,不是!”他猛地摇头,一迭声道,“这画的不是谢家娘子,和她自然不像。”

“不是她?奇怪,你之前不还对惋卿阿姊念念不忘么?”我喝了口茶,疑惑看他,“怎么如今,却忽然改变心意了?可是昨夜飞仙阁中你唐突了她,或者她说了什么重话?”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忙加了一句,“幸好那棵红珊瑚树人家没要,若当真收下,只怕萧伯父更不会同意你与她的事……”

“遥遥,我与惋卿娘子已是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她了。”他向我笑了笑,讨好一般,自身后拿出一支钗子向我递过来,“之前是我年少轻狂,如今不会了。如今我已知晓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若当真寻到这位姑娘,那我敢肯定,她便是我一见钟情,缘定三生,许六道轮回不弃,愿生生世世不离的结发妻。”

他连续不断说了这么多,我听着,却有些发怔。过去他虽心悦惋卿阿姊,可同我说起时,却极少提及若当真与她携手,他们二人的未来会是何等模样。如今忽然变了一位佳人不说,甫一提及,便已涉及不知多久之后的漫长余生。

“这是万珍坊的钗子,我无意路过,见款式好看,便给你买了来。”

万珍坊,那可是鹿城最好的首饰铺子。我正惊讶,却见他示意我接过他手上那支流光溢彩,以珍珠琉璃镶嵌的团花钗:“也算作我的谢礼吧。遥遥,就当我拜托你一次,你不是与鹿城许多高门女眷都颇有交情么?你也帮我寻一寻这位娘子吧。我知道她定然身在鹿城,虽说我已并无太多记忆,可我印象中她的打扮也绝非出身寻常百姓家,若你们一起留心些,定然能知晓她身在何处。”

我原本不想答应他。我虽与鹿城许多高门女眷都有些许交情,但那只是表面功夫而已,我最不喜欢的便是与她们应酬交际,润郎其实寻错人了。可瞧着他那做小伏低的殷切模样,还有神情间的真挚,拒绝的话一时间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了钗子,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好吧,我姑且试一试,不过能否寻到,那就只能看机缘了。”

他眉宇间瞬时便闪烁着惊喜,对我千恩万谢——虽然以我们二人的关系,他全然无需如此。直至临别时他还在依依不舍,又对我叮嘱一句:“一定要帮我留心着些啊!”

我颔首应是,与他挥手作别,待眼前只余元月的凉风吹过,再无旁人时,却又垂下眉眼,低低叹了口气。

我与润郎这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却又不完全简单的关系,还是要从我们两家之间说起。

我们两人的父亲本就是同门,后来入仕为官,便又成了同僚,而我们两人的母亲又是相交十数年的好友,于是连带着我们两家也成了世交。起先只是萧家在鹿城为官,我两岁时,阿爹也调来了鹿城,我也因此与润郎结识。他只比我大一岁,我们又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年岁也相仿,一来二去便逐渐熟悉起来。

因此可以说我与润郎,实则可以算是一同长大,不是兄妹,却也胜似兄妹,我们两家的府邸对彼此而言,也都像自家宅子一般亲切。他不似我所想过的任何一种模样的男子,更不似世人印象之中的富贵公子。他待我,和待自家小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困倦时他会容我小憩片刻,并给我以绝对的安静;我遇到麻烦时他会非常耐心地帮我解决,决不会出言抱怨半句;我在绣花样或者习字读书,不喜旁人打扰时,他则会在一边做自己的事,却又让我完全觉察不出他的存在……

阿兄与润郎早已熟识,他曾当着我们二人的面调侃,说润郎对我,简直要比他对我还好上几分,让他这个做兄长的看了也忍不住嫉妒。那时润郎但笑不语,我当时嗔了一句,可后来想想,却又觉得阿兄说的并没有错。

过去我也只当他是我兄长,有什么事都同他说,连有些对阿兄羞于启齿之事,我也会别别扭扭地同他说起。甚至我少时被文家三娘欺负,都是润郎帮我出的头。可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依赖与亲近渐渐变得更为令人难忘。

我开始贪恋他的陪伴,开始期待他的到来,开始在与他相约同游时费心装扮自己,也开始在他无意中提及我这簪子不好看后,费尽心思将妆奁中的首饰全找了出来,只为寻一支与我那条绯碧裙更为相配的发饰。

这样的情绪持续了不知多少年,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也从未理清过这样纷乱的思绪,只是任由它肆意生长,从点点草木直至参天大树,再也无法自心底抹去。

我说不上我对他究竟是仰慕,是爱恋,还是单纯对兄长的敬爱,只是我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将这样复杂的情绪宣之于口。过去他与谢家有婚约时我不该,就算后来谢家遭难,他先是依然对惋卿阿姊念念不忘,如今又忽然开始追寻另一位佳人,我也不能轻易地将自己那隐秘的情感就这样随意告知于他。

尽管我知道就算他对我无意,我同他坦诚一切后,我们之间也绝不会如过去我曾读过的话本里那些痴男怨女一般连朋友也做不成,只是我终究心底犯怯,无论如何,也不愿让那如同最后宣判一般的话语自他口中明白道出。若当真如此,我便再也没有了妄想的机会——尽管如今,我也渐渐不再奢望些什么。

总归我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若他当真寻到只得许下一生承诺的人,我会真心祝福他,然后带着微笑告别自己这十余年来隐秘的心意。

只是……被或许对我心意一无所知的心悦之人央着应下了这样的事,我终究还是有些黯然伤怀。润郎过去与我之间虽不为礼法所束,可是以他的出身,他终归是骄矜自傲的人,因我的小女儿心思而做小伏低倒是有的,可为了他人而有求于我,这在过去极少一见。

我还没寻到机会与鹿城那些世家贵女们见上一面,便就在全然未曾想到的地方极为突兀地见到了润郎心心念念的那位“画中仙”。

那日我恰巧与闺中好友一同相约前去永安寺敬香祈福,临到回程正值午时,我们便在酒楼中小坐,顺便一同用了午膳。

我与她也是许久未见,两人要了壶花茶,从鹿城高门的内宅秘辛聊到近来所读话本中的奇闻怪谈,一来二去,竟说了有一个多时辰。正说到兴头处,我灌了一大口茶,正想继续同她说说晋阳城近来逐渐传开的志怪之事,却不料忽然听到厢房外人影攒动,有什么人在高声说话,声音清亮激越,好似能一直传入天际。

原本我只当是哪家少年郎意气用事,后来越听越不对,这声音似乎很是熟悉?

“阿凌,我出去看看,你等我一下。”我对身侧的好友说了一句,便起身向外行去。刚走出几步,她便起身随在了我身侧:“看热闹这种事,怎么能少的了我呢?——我们一同去!”

然后我们便轻轻拉开了厢房门,只留身后我们的侍女一迭声“娘子”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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